魏定音沒有絲毫表情,將半死不活的雷禹扔在地上,輕輕舒活了一下筋骨。其實這半天下來,他也是很累的,然而他在一直拼命的掩飾著,不想讓堡里的人看出來。他十分明白,只有自己好好地活著,他們才不敢明目張膽的打這堡主之位的主意。
魏定音轉(zhuǎn)身走,只丟下一句:“把他們兩個帶到萬鷹居來?!边@話是匆匆忙忙散落在風(fēng)里的,它的主人的身影早已如一陣風(fēng)般遠去了,朝著萬鷹居的方向,那正是堡主所住之處,到處機關(guān)森嚴,未得允許不能入內(nèi)的地方。
他沒有說如何做,便只是這般冰冷的一句命令,絲毫不管萬鷹居距離此處有多遠。魏止水想了想,感覺總比讓他們在這里繼續(xù)曬著好,便一邊夾起一個,勉力朝萬鷹居飛去,姿勢極其笨拙,一路跌跌撞撞的到門口時,他的胳膊已經(jīng)酸的太不起來了,臉也漲的通紅。這時他清楚地看見了自己的不足之處:力量太弱。他沒有項羽一般的天生神力,之前所學(xué)的也是更偏向于計謀、機關(guān)、毒術(shù)之類的,關(guān)于增強體質(zhì)的學(xué)的甚少,這時便顯出弊病來。他暗自心想,從今晚開始就好好練,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保護自己和需要保護的人??!
這是雷禹和穆天琪二人給他的觸發(fā),雷禹奮不顧身的為了穆天琪而甘心與群鷹搏斗,是何等的英雄氣概!盡管他知道那鷹是有毒的,雷禹免不了要中毒,心里有些惋惜,卻還是感覺這個素不相識的少年,身上有一種他渴望已久的東西。
魏止水的行動還算迅速,盡管自己累得要死,卻還是在一刻鐘之內(nèi)趕到了,畢竟萬鷹居看著很遠,實際上不過只有二里路左右的距離。若是去的晚了,免不了惹怒爺爺,說不定還會因此連累這二人。
魏止水將他們輕輕地放在狹窄的小院的石板上,俯身的那一刻便感覺到了一股來自地面的寒意。這整個小院都罩在深深的陰影之下,只是因為四周的墻十分之高,又是處在背陽的方位,便是四季如此陰寒了,倒也是個消暑的好去處。他不心里舒了一口氣,爺爺叫他們到這里,莫不是準(zhǔn)備采取一點的手段了?
然而卻非他所想,見到魏定音時,他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衫,面稍顯疲憊,聲音卻依舊是內(nèi)力雄厚的:“把門關(guān)上。”
魏止水連忙照著做了,關(guān)上那兩扇小小的卻又十分沉重而古舊的大鐵門,心里便感覺有些不安,這種氣氛,怎么如此危險呢?
只見魏定音的目光在他們二人身上流看了一會,便伸出右腳,將綿綿的雷禹翻了個身,讓他面朝自己,又拿腳尖點上雷禹的口,眼見是在慢慢加力,魏止水便不由得神一緊,幾乎叫出聲來。
魏定音瞥了他一眼,沒說什么,腳下卻也不停,直到力度自己滿意了,才憤憤收了腳,目光卻是十分不滿的,花白的眉毛竟然也擰起來了。
腳下的 人無論他怎么,竟然幾乎沒沒有絲毫反應(yīng)。難道真的要死了嗎?
他有些厭惡的看著雷禹,自己最討厭這種要死不活的人了,但是奇異的是,他有時卻是極其欣賞這種別人要死不死的姿態(tài),尤其是這種狀況是他一手促成的時候,簡單來說,他最喜歡的事情之一便是折磨別人,看著別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饒才是人生最大的樂趣。
很少有人能逃過他的魔爪的,多少英雄豪杰最終因為承受不了的折磨而俯首稱臣了,想想便都感覺快意。
然而眼前的這個少年,卻是讓他莫名的有些生氣?;蛟S是自己老了,已經(jīng)沒有以前的耐心了,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地流失,他耗不起了,而這個少年的所作所為無一不像是在提醒他這一點,是在利用他這個唯一的 弱點。他甚至感覺,少年此時半死不活的,就是一種別樣的耀武揚威!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嗎?
干枯如柴的手背上驀地青筋爆出,顯出老樹虬枝一般的意味,卻帶著肅殺之氣,很顯然他是動了殺心的。這時卻靜靜地站在雷禹對面一言不發(fā),似乎在仔細思考著究竟如何處置才是最好的方法。
魏止水的眉一直沒有松開過,他的預(yù)感似乎就要變?yōu)楝F(xiàn)實了,此時此刻沉默著的魏定音無疑是極其可怕的,想是在醞釀著獵殺計劃的死神一般令人膽戰(zhàn)心驚,然而最可怕的是別人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去把黑鷹毒的解藥拿來?!逼届o地沒有絲毫波瀾的聲音,其實更是風(fēng)暴就要來臨的前兆。
“嗯,但是……作為解藥的牽心草,已經(jīng)用完了,還沒來得及補充……”魏止水的眉皺的更緊了,暗暗擔(dān)憂著那少年的命運。關(guān)于堡主一般物、毒物及解藥的情況,沒有人比身為藥房副主管的他更為清楚了,也正是因了這個身份,才叫他不得不一次次以身試毒。
魏定音的臉驀地沉了下來,眸光一緊,冷冷的聲音在聽到對方的回答之后立刻傳了出來:“你說什么?有沒有別的辦法?快!”
重門深院間的寒意越發(fā)明顯起來,盡管此時剛剛罷過午飯,正是一天間最為炎熱的時刻。這小院里的寒意卻是止不住一般,自魏定音那邊散發(fā)出來。
魏止水的感官里還殘留著外面的熱氣,在這般迅疾的溫度變化之下,不由得微微打了個寒戰(zhàn)。臉上表情卻是一直在緊繃著,此時便不由得肌肉抽了抽,堅定的看著魏定音道:“作為解藥的牽心草本來就不常見,我現(xiàn)在沒有辦法?!闭f罷劍眉一緊,是為二人命運擔(dān)憂。
魏定音沉默了片刻,想起什么似的發(fā)出一聲冷笑:“哼,那個老毒物?罷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呢,他可是我最后的籌碼……”說著聲音越來越低,似乎陷入了沉思,便顯得如同自言自語一般滑稽了。
魏止水當(dāng)然知道他說的是誰。兩月前從極其偏遠的藥王谷生生綁回來的鬼藥王,此時便被囚在這萬鷹居的深處,連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他只知道那個人曾經(jīng)是一個傳說,傳說中他的醫(yī)術(shù)極其高妙,最奇的是對毒理的造詣之深,用毒的手法也是別具一格。上次魏定音病到自己也有些擔(dān)憂了,便苦尋良久,一些不為人注意的地方他也注意到了,這才推測出鬼藥王的所在,便派了無往不勝的人面鳥去“請”他過來,這才救了這一條老命。
至于鬼藥王是如何答應(yīng)魏定音的,他也是不得而知,只知道鬼藥王極其神秘,即便到了萬鳥堡,見到他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此時爺孫倆相對無言,彼此靜默著,各自想著心思,卻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魏定音沒有告訴魏止水的是他自己的推測,鬼藥王之所以會被他請到這里,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病,更是因為他與玲瓏鬼堡關(guān)系匪淺!甚至,大概是現(xiàn)在這世上與當(dāng)年的事有關(guān)而且還在世的寥寥幾人之一了。關(guān)于那件事么,自己自然也是知道的,卻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畢竟他不是玲瓏鬼堡的人。那鬼堡之詭異,比起萬鳥堡來是宗師級別的了。
想到這里他不眉頭皺的更緊,那鬼堡四周似乎布滿了法術(shù)或者結(jié)界之類的東西,任自己如何也進不去。當(dāng)年自己站在高高的山崖上注視著那堡中的 異動,明明是有震天的喊殺之聲,也明明聞到了刺鼻的之氣,卻是無論如何在距它方圓三百丈便是再也近不得前了,像是被無形的厚墻狠狠地擋在了外面。這事給魏定音帶來的震動是極大的 ,畢竟以他的力之深,還未曾遇見此類詭異的事。從此他的心里便對那神秘卻又詭異的鬼堡多了幾分敬畏。此后鬼堡變得越發(fā)寂靜了,他知道里面早已沒有人了,那一晚,便是充滿和罪惡的一晚,連一貫冷酷的自己也感覺到有些可怕!
那一晚卻還是有人從堡中逸出,他縱身追去,卻見得對方慌慌張張匆匆忙忙,早已急不可耐地越過索橋,直奔山外而去。從背影和身形來看,他認得那是年方四十便已名滿江湖的鬼藥王。然而魏定音卻止步在此,只因為索橋那邊,住著一個人,一個和他有仇而自己現(xiàn)在還不想理他的人。于是魏定音略帶驚訝的看著身形無比迅捷甚至比自己還快出許多的鬼藥王在夜里幾個起落,消失不見了。他那個時候還不知道鬼藥王不是一個人出去的,直到近來仔仔細細的整理了許多關(guān)于玲瓏鬼堡的線索,才意識到鬼藥王不可能是自己一個人逃出的,那堡內(nèi)當(dāng)時是有嬰孩的呢,難道不應(yīng)該帶出來嗎?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鬼藥王來到萬鳥堡之后了,他威逼盤問之下才得到一些瑣碎的線索,這才醒悟到自己真是太遲鈍了!
第十二章 百般折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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