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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胡秋萍拆臺挖墻

小說:工程組長 作者:石居江 更新時間:2016/1/26 16:51:13 字數(shù):9254 繁體版 全屏閱讀

    甄應昌將調(diào)未離、杜基常初接組長之時,韓熙光答應杜基常全力支持他干事業(yè),讓五組保持興旺。他將組長給殷顯文后,韓熙光便成了殷顯文的部下,干群關系上與杜基常隔了一層。

    殷顯文安排基地項目任務時尚未提誰干誰得,韓熙光承擔了主要的機械設計,量大要求高、任務重。又答應了編寫班寨克程序并負責傳授,自己從零開始學,編寫教材,更不敢掉以輕心。

    如此一來,韓熙光想幫杜基常一是夠不著,二是自己肩上的任務重,又沒有參加過“片帶邊緣控制器”的工作,能力也達不到。三是不愿因自己的行為使組內(nèi)分歧和裂痕擴大加深。故在具體工作上,杜基常幾成孤家寡人時,韓熙光看著他尋尋覓覓唉聲嘆氣不歡樂,卻幫不上半點忙。其實原說的支持主要是參謀出主意、想辦法,達到全組乃至全室同心協(xié)力干事業(yè),這方面韓熙光倒還能幫??墒牵鐟吆?,杜基常漸漸顯出如胡秋萍所說的“心胸狹隘氣量窄,志大才疏利欲重”的德性,對不同意見是口不言而心怨,也讓人難以合作。弄得說話沒有人聽,辦事沒有人幫,一切都要泡湯。

    申尚義和杜基常都十分欣賞、贊同并支持殷顯文的“誰干誰得”,而以提高技術(shù)水準為重的韓熙光不肯恭維。既難同方向目標,也就難同道同心同德,分歧越來越大,裂痕越來越深。

    杜基常很精明,牢記著金斯美不要放棄業(yè)務的教導,升副主任辭組長后仍抓住《片帶邊緣控制器》不放,作為自己的一畝三分自留地。“公交自動化、數(shù)字化”的項目放棄后,接了幾個都只需要三四個人的“邊緣控制”和“張力控制”的單項。邊緣控制歸他,申尚義負責張力控制,舒禮銀也聯(lián)系得一項“邊緣控制”自己干。

    閑談中,殷顯文說“基地項目”意在練兵練,金額雖接近百萬而賺頭卻不多,稍有盈余而已,也就幾萬到十一二萬的樣子。通過搞這項目掌握計算機控制技術(shù),再接更大、更高的項目,到時候大有作為、就不愁沒有錢賺了。

    韓熙光倒是同意練兵練的做法,志在提高水平,干事業(yè),并不在意掙錢多少,能賺不虧本就行。煉成了精兵強將,就能打大仗、硬仗,搞高難的項目,作更大的貢獻,賺錢也就自然而然了。

    胡秋萍聽后說了句“這么大項目就賺這么點兒,賺頭是少了點”。自此熱情暗暗減退,計算機漸漸不玩了,上滿了灰塵。

    這日,杜基常和殷顯文商議。

    片帶邊緣控制需要小胡去幫幾天忙,待這項合同完成后再回你這兒干基地項目,你看行不行?

    那怎么能說不行呢!不過,殷顯文申明。

    基地項目已經(jīng)啟動,小胡承擔著工程的核心部分,很重要,不能耽擱時間太長,完成這項合同后必須馬上回來。

    杜基常也答應了。與此同時,胡秋萍也找到殷顯文。

    上次一二六一所的事杜基常讓我去幫了幾天忙,現(xiàn)在他又說需要我去幫幾天忙。我去幫他幾天,幫完了他就回來搞你布置的任務。

    說過這話后,胡秋萍一頭扎進杜基常的《片帶邊緣控制》中,將基地項目置之腦后九霄云外,直到退休也沒有幫完。

    見胡秋萍長期不回,殷顯文疑竇叢生,問韓熙光。

    小胡怎么一心撲到《片帶邊緣控制器》上啦,我把基地工程的核心部分交給她,她怎么不管不問了呢?

    那天你說這個項目雖大,可賺錢不多時她曾說“這么大項目就賺這么點兒,賺頭是少了點”,莫非她覺得賺錢少而不愿意干?

    嫌錢少你也該言一聲啊,退出的話也該向我說一下呀,怎么就不辭而別,弄得我蒙在鼓里,還在等她拿出方案來呢。

    拿方案!

    是啊,她負責的那部分,方案當然該她拿呀。

    我當是你出方案,她負責實施的呢,要她拿出方案恐怕有些難,能實施別人的方案就很不錯了。不過,她可以叫何承靖幫忙,那也難。

    她當時答應得可爽快、可響亮了。

    那你就當面問問小胡,問問她的方案做得如何?

    胡秋萍私下也問韓熙光。

    現(xiàn)在我沒有干基地工程項目,殷顯文是不是不高興啊?

    沒有見到什么不高興,他在等你拿方案,準備啟動呢。

    基地項目我干不了,還是干《片帶邊緣控制器》拿手。

    那你可得趕緊向老殷說清楚,不然,會影響工作的。

    那我就和他說說情況。

    第二天殷顯文問胡秋萍。

    小胡,你的方案做得怎么樣了???

    哎呀,這幾天忙,忘了和你說了,你交給我的任務太重要、太高深、難度太大了,非我力所能及,我實在干不了??!

    我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將基地工程的核心部分交給你,是相信你的能力,你也信心十足。你可不能打退堂鼓、撂挑子??!

    實在、實在對不起,是我能力不夠,干不了如此高深的課題,擔不了如此的重任,負不了這個責?。?br />
    我問你進展情況,可不想看到你撂挑子,我相信你是能干的,你當時也是爽爽快快、響響亮亮答應的呀。

    當時不知深淺,現(xiàn)在知道了,也就知道自己干不了了。我一個中專生,哪有那個水平和能力呀,真對不起!

    你不能干這一項,那你能干哪一項?我重新給你安排別的,你說什么適合,就安排什么給你。

    不不不,我的水平和能力有限,這項工程又是高精尖的,需要學計算機等新理論、新技術(shù),我實實的干不了,你還是安排其他人干吧。

    這項工程有好多項工作,機電全有,電又分強電和弱電,技術(shù)要求和難度也各不相同,總有適合你干的,你挑一項、兩項都行。

    我想干我原先干的,你這項工程太高深,我干不了。

    分配工作時你可是自告奮勇、爭先恐后的呀!

    剛才說了,當時是不知底細,不知深淺,不知要學那么許多新東西?,F(xiàn)在知道自己干不了了,覺得還是干片帶控制比較順手。現(xiàn)在杜基常又叫我?guī)兔?,也不好不幫呀,等我?guī)退魂嚭?,再來幫你吧?br />
    噢,我明白了。

    真的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

    胡秋萍自知做的不大地道,平常說話音高聲朗、得意時咯咯笑。今天語言失去鋒芒,臉一陣陣顯現(xiàn)尷尬,怎么也笑不出來。

    不用不用,不必不必,人各有志,不可強免嘛。

    殷顯文沒有再言聲,滿臉不悅,回去將徐麗華數(shù)說一頓。

    你交了個知心朋友,將我坑害苦了。分派任務時她搶了計算機控制部分,現(xiàn)在又突然不干了。再找合適的人卻沒有了,幾個能干這項工作的,不是有了別的工作,就是離開了本組。

    真想不到胡秋萍竟是這樣一種人。

    徐麗華也無可奈何。

    幾天后,殷顯文問韓熙光。

    胡秋萍對錢的看法如何?

    在以前的言談舉止中,顯得挺大方、滿不在乎的,而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卻又令人困惑不解。接基地項目后,幾次聲稱堅決不再接收、不再參加其它任務,即使三年不拿獎金也要學計算機控制新技術(shù),搞新項目。你也將基地項目的核心部分交給了她。聞說賺錢不多后,她就扎進杜基常的《片帶邊緣控制器》中了,置基地項目于腦后,前后判若兩人。

    韓熙光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又道:

    自全組會上定下“民品承包到個人,誰干誰得”之后,胡秋萍就將基地的工程項目棄置一旁,專心致力于杜基常的“片帶邊緣控制”,與幾天前還勢不兩立的杜基常又火熱親密起來。并揚言“當然要大干《片帶邊緣控制器》,杜基常也一個接一個地接新項目、簽新合同。

    現(xiàn)在她干的多是她一再表示不愿接、不想干的活,與她一起干的也是她所鄙視、嗤之以鼻的人。我曾說過基地項目意在練兵練、賺錢不多。自那以后胡秋萍的熱情大減,看來還是金錢在起作用,她是奔獎金去的。

    我曾說過“誰干誰得是制亂之道”。今日看來,孔方兄的魅力無窮,真是“鳥為食亡人死財,親情恩義全拋開。青蚨孔方阿堵物,助推諂諛上高臺”,確實不可小視。士別三日,又當刮目相看哪!

    又幾天以后,胡秋萍告訴韓熙光:

    這幾天氣兒大不順。唉,跟杜基常干活,氣兒就沒有順暢的時候。

    你們現(xiàn)在不是合作得很好、挺融洽的嗎?氣兒怎么又不順啦?

    誰說我和他合作得好啦,你聽不到經(jīng)常吵架嗎?

    恕我直言,你們兩個吵架確是不少,那只不過是……

    “打情罵俏一類”到了口邊,覺得不大好,頓住了。韓熙光想,你胡秋萍拆了殷顯文的臺,復又投到杜基常的麾下。和茍興旺只是一個隨從不同,你至少能做得小一半的主,杜基常似乎的確少不了你。

    是什么?

    象小孩子過家家,今日吵,明日好,甚至是上午吵,下午好。時而相譏斥,時而甜蜜蜜。你時時刻刻忘不了貶抑杜基常,常常說得狗屁不如,半文不值,可的的確確你們又相互離不開。你看,你說和杜基常干活氣兒不順,而殷顯文安排的活你又不干,申尚義和牛耕田請你陪他們?nèi)コ鄙且膊豢先ァ6呕7峙赡愕墓ぷ?,雖也說三道四,言詞甚至更激烈,可終了卻沒有不干的。

    一席話說得胡秋萍啞口無言,一笑了之。

    杜基常離開你就寸步難行,你呢,只有杜基常安排的工作才肯干。以前我這樣說時,你總是不承認,可從現(xiàn)實來看,你能否認這樣的事實嗎?

    我討厭申尚義的自私,從那次分獎金你就可以知曉,所以不愿和他一起去潮汕。牛耕田的事與我關系不大,純粹是利用我,我不愿意。殷顯文分派的工作我確實干不了。

    申尚義是不是自私我說不上,這次年終獎杜基常拿的一點不比他少!至于殷顯文安排的工作嘛,誰都是第一次碰到,都得從“人手角刀?!?、從“人之初”學起。那么多項工作,總有你能干的。

    胡秋萍想反駁韓熙光,卻找不到理由和詞兒。轉(zhuǎn)而問:

    你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

    你一走,尚未到崗的人更不見有到崗的跡象,形同釜底抽薪又無新柴可添加。殷顯文攬的基地工程項目日見艱難,眼看運轉(zhuǎn)不起來,撐不下去,我看只有退了合同或是轉(zhuǎn)讓給別人。我呢,普通科技工,人微言輕,話無人聽,事無人幫,只能被人管,不能管人。好在既不是官,又不想發(fā)財,完成組內(nèi)安排的任務、掃掃自己門前的雪也就是了,無力去管他人的瓦上霜啊。

    胡秋萍不再言語,韓熙光也就沒有再說什么。

    殷顯文鄭重其事地告訴韓熙光。

    前天我是有意在會上挑起爭論。

    前天會上除你和胡秋萍、胡秋萍和牛耕田爭論了幾句外,其他都是各呈己見、闡述觀念,沒有什么爭論啊,整個會議都比較平靜。

    前天一散會后,胡秋萍就責問我怎么將她賣了,說她去杜基常那里幫忙是我同意的。我說“我同意的是幫一陣子,干完早先的合同;不是幫一輩子、干一個又一個沒完沒了的合同。你自己心里清楚,全組的人也都明白?!?br />
    胡秋萍言行不一,我早有所覺察,但想不到竟然達到如此程度。她申明不是沖著錢去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拆臺挖墻基,只為多掙金。為了錢,夙敵成新朋,諍友常換新。

    胡秋萍退出基地工程十多天后,朱春培在殷顯文桌子上留了一張紙條。

    老殷:你好!

    您的意思杜主任已經(jīng)告訴我了,你可能是不好直說明講,其實沒有必要,大家都是為了工作,說出來是為了搞好工作。所以為了不影響工作,我主動退出基地工程項目,免得你為難不好辦。

    我什么學歷和文憑都沒有,只是不完整的中學水平,對你分配給我的工作,當時沒有細想就答應了。經(jīng)再三思考,覺得自己水平太低難以承擔?,F(xiàn)退出來,希望你能理解,將任務轉(zhuǎn)給能承擔的人。

    你們想要培養(yǎng)我,使我的業(yè)務能力有所長進,外語水平有所提高。我文化不高、能力低下,怕白費了你們的好心和精力,所以不想讓諸位勞神、費心費力,在這里多謝謝了。

    我自知水平不高、能力低下,既不能勝任你分配的工作,也不能使自己有所提高,所以現(xiàn)在就退出來,免得影響整個工程的進度。杜主任讓我到他攤子內(nèi)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磁帶是空的,磁盤上是幾個程序例子,如有用,可留著培訓時用,如無用,可格式化。磁帶和磁盤都請老韓轉(zhuǎn)交給你。

    敬禮

    朱春培   某月某日

    殷顯文看了紙條,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迷惑不解,目瞪口呆,難以言表。將紙條拿給韓熙光同看。

    你看,你看,這是哪兒和哪兒?。∧憧此f的是些什么呀?酸溜溜、陰陽怪氣的,說的什么事,我一點兒也不明白。

    韓熙光接過,看了兩遍。

    前天你去看病,他拿著磁盤和磁帶對我說,“這兩張磁盤和一盤磁帶轉(zhuǎn)給你。”我問“為什么要轉(zhuǎn)給我?”他說“從現(xiàn)在起,我和基地工程項目再見了”。我問為什么?他說這是老殷的意思,是杜基常告訴他的。他原想等你當面告訴他后再辭的,復一想還是自己先退出的好。我聽了后說,“你還是當面和老殷說一下的好,看看是否是他的意思”。他說“不用了,我從明天起休假,我給他寫個就是了,磁帶和磁盤請你轉(zhuǎn)交給他”。

    對了,我問他今后做什么?他說杜基常讓他搞光電敏感頭,說是將兩個合成一個,他說沒有可能。又說,現(xiàn)在干活沒有意思,所以他決定休假。

    我從來就沒有他說的那些意思,這是從何說起。他這幾天干那些與試驗臺和基地工程項目無關的事,我正不知道是為什么呢?怎么又來這一手?。?br />
    略停頓了一頓,殷顯文又道:

    請你轉(zhuǎn)告他,就說我完全沒有他說的那些意思,也不知道杜基常都對他說了些什么。

    韓熙光略略思考了片刻。

    他既給你留了,你還是自己和他談談好,這樣能說得清楚。你也可以問問杜基常,到底和朱春培說了些什么?我度這中間可能有誤會,可能杜基常錯解了你的意思,而朱春培又錯解了杜基常的意思,不說清楚了,今后會很不愉快的。

    室內(nèi)茍興旺、匡全正和郎玉海等都沒有吭聲,殷顯文沉思了一刻,感到委屈傷心。

    你說的有道理,我平常對朱春培是夠關心、照顧加體貼的啦,別人一句話便拉過去了,我以前說的和做的那些連屁都不頂啊!

    那就更應該當面說清楚、消除誤會了。

    未等韓熙光說完,郎玉海也道:

    我看也象是一場誤會,朱春培怪你沒有當面說,懷疑你嫌他水平低,所以他也不當面說,寫張字條給你。不過,膿包還是擠破了好的快。

    朱春培怎么不問問我呢?我可無此意。我選擇的都是合得來的,分配的工作也是他通過努力、力所能及的。怎么現(xiàn)在竟如此理解我,而且不當面說。

    殷顯文抑制不住自己,有些激動,韓熙光趕忙勸解。

    你不要多怪朱春培了,因為他得到的信息是你嫌他水平低,又沒有明說,也不好明說。換位想一想,有人不信任你,擠你,將你擠到你不愿意去的地方,你能沒有意見嗎?

    那又是誰假傳我的旨意呢?弄得我左右里外不是人。為什么都不當面講,而在背后捅呢?朱春培這樣做,等于是在我后院放火,我再蠢,也不至于在自家后院放火啊!

    眾人又勸慰了幾句,殷顯文方才稍稍平靜下來。

    第二天上班后,殷顯文告訴韓熙光。

    我忽然覺得自己是前后受堵,左右碰壁,上下遭封。昨晚到三點鐘尚睡不著,只好起來看小說。

    你趕緊找杜基常和朱春培了解清楚,處理好。

    三天后,杜基常自青島回到所里,胡秋萍在家休息,朱春培依舊在休假。殷顯文找杜基常問朱春培的事。

    噢,我正要和你商量呢,院里很重視《片帶邊緣控制器》,小胡感到任務重、工作忙,建議讓朱春培來幫忙,她找小朱談過。

    是胡秋萍建議的?是她找朱春培談的!

    是啊,是胡秋萍找朱春培談的,她們很投契、很談得來呀。

    原來如此,真是想不到啊。

    什么想不到???

    想不到小胡有此建議,想不到你會作如此安排,想不到朱春培會寫那字條!

    是小胡建議并與小朱談過后,我才作出這樣安排的,很抱歉,事前沒有和你商量,事后又沒有及時告訴你。

    沒有什么,沒有什么。

    朱春培寫什么字條啦?都寫些什么?

    也沒有什么,沒有什么。

    杜基常知道殷顯文不高興,不肯說,沒有再追問。

    殷顯文將這一切告訴韓熙光,韓熙光沉思良久。

    初覺不可思議不可信,轉(zhuǎn)而又覺不奇怪。再一想,倒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明白胡秋萍提出這樣的建議不奇怪,杜基常作這樣的安排不奇怪,朱春培寫那張字條也不奇怪。

    怎么個都不奇怪?

    你們觀察胡秋萍和杜基常二人平常的關系如何?

    這誰不清楚,好一陣、壞一陣的,好的時候勝過親兄妹,壞的時候又冤家仇人似的,真真假假,難以辨析。

    你們看他們兩個,一會兒相互贊頌吹噓表揚,一會兒又相互貶抑詆毀踢屁股,這只是表面現(xiàn)象。我曾說過杜基常離不開胡秋萍,離開了就六神無主,事事抓瞎。其實,胡秋萍也離不開杜基常,離開了就坐立不安,神思恍惚,干事難成。他們追求的東西相同,同一條利益鏈將他們拴在一起,誰也離不開誰。然而利益鏈有雙重性,既相互利用,又相互戒備。根深蒂固的互不信任、不服氣而相互貶抑、口角頻頻。這就是時而親密,時而又如仇敵的原因之所在。

    朱春培去了只能幫杜基常干點活,卻幫不上胡秋萍什么忙。胡秋萍助杜基常搞片帶邊緣控制,乃“誰干誰得”的獎金分配法所至,利益驅(qū)使。胡與杜對外是合二為一,對內(nèi)卻又一分為二。杜有茍護衛(wèi),季幫腔,一對二三,胡豈不感到勢薄力孤。朱春培崇拜胡秋萍,去了內(nèi)斗足可以戰(zhàn)成平局。幾天前胡秋萍對我說“跟杜基常和申尚義他們干活不痛快”,又說可能你們?nèi)揞^已商量好了。問“什么商量好了?”她又不肯說,而說朱有此感覺。朱春培說自己無文憑,水平低,難以承擔你分派的任務,和胡秋萍說的一樣,到都是實話,卻都不是心里話。其實他們自覺比誰也不低,甚至還要高明些,能干些。

    我接收你的建議,真心誠意地要培養(yǎng)他、提高他的業(yè)務能力和外語水平,這又怎么啦?這么不陰不陽的。

    看來他是忌諱“培養(yǎng)”這個詞兒。大概他認為我們要培養(yǎng)他、提高他,就是認為他水平低、看不起他,是地位不平等。其實,之所以要培養(yǎng)提高他,就是想讓他能干更多、更重要的工作。

    這又是哪兒跟哪兒啊,低就是低嘛。莫說他沒有進過大學門,就是名牌大學畢業(yè)也是要繼續(xù)學習提高??!你和我不是也在繼續(xù)學習提高嘛。這項工程又是全新的東西多,大家都不熟悉、都得從頭開始學。怎么一說培養(yǎng),他就這么陰陽怪氣的。虛榮心怎么這么強!將人的真心誠意都看成驢肝肺了呢。

    事情往往是這樣,知識比較豐富的人總覺得自己的知識不夠用,需要繼續(xù)學習,隨時隨地見縫插針地學。而略知一二或只知皮毛的卻往往自以為滿腹經(jīng)綸,方方面面處處高人一等,哪肯再學習。這種人特點是傲氣十足,目空一切,而需要登山攀峰時又怕苦畏難,不敢攀,不敢登了。朱春培崇拜胡秋萍,投契談得來,胡秋萍投向杜基常,他便也投向杜基常。你看他們兩個退出的理由都是水平不夠,這確是理由。但根據(jù)他們當時自告奮勇的情景,應該不是主要的,知道水平不夠,正好激勵自己刻苦學習,努力提高啊。你分配給我的那項“斑賽克語言編程傳授”,我從沒有觸碰過,到接受任務時才知道“斑賽克”這個名詞,是從零開始。接收任務后就自己看書學習,一條一條學懂了,再學編教程。他們兩個主要恐怕還是你說了搞這個項目意在練兵練、提高人員素質(zhì),而賺錢不多。你把練兵、提高素質(zhì)當作主要目的,賺錢成了次要的,這恐怕正與他們相反。

    那張字條明顯將責任推到我身上,嫌他水平不夠,逼他離開。你說的有道理。他也轉(zhuǎn)到杜基常攤內(nèi)!那小雞肚腸,小打小鬧的,能有什么大出息。胡秋萍是既拆臺,又挖墻腳,這倒使我看清了她的真面貌。她放下我布置的基地項目不干,投入杜基常的懷抱,成了杜的骨干,頂梁柱。卻在別人面前說是我暗示要她退出的,真是豬八戒倒打一鈀,朱春培也一樣。不過,她現(xiàn)在與杜基常的關系鬧得很緊張。

    你很可能又被假象迷惑了。胡秋萍與杜基常吵鬧不休,激烈時相互攻訐,其實他們氣味相投,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相互離不開的。正是他們兩個糾合在一起組成了核心,才形成了今天的組中組。

    韓熙光說到此,一直未吭聲的舒禮銀道:

    上星期六,杜基常、老殷和我三個人商量工作,提到鎖相控制由誰來負責的事。杜基常說他很想干,但是既然不信任他,他就不干。老殷問他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胡秋萍告訴他的?杜沒有吭聲,我就追問他是不是這么回事?這事傳進胡的耳朵,今天一上班便來找我討伐問罪。說我懷疑她當特務,拍馬屁。發(fā)作起來,不依不饒,還跑去責問我老婆,“為什么舒禮銀懷疑我當特務?”這正觸了我老婆的痛處,沒有好氣道,“在機電所,誰都知道舒禮銀是個特務,特務就他一個嗎?哪會輪到你胡秋萍?。 焙锲记橹|著忌諱,趕忙解釋“不是這個特務”,“哪是什么特務?”她哪解釋得清。中午我回去讓我老婆狠狠地訓了一頓,“叫你不要當這個副組長,你偏要當,當出事情來了嗎?”

    正說間,杜基常推門進來,對殷、舒二人道:

    胡秋萍就怕別人說她拍馬屁。

    杜有埋怨之意,殷顯文道:

    誰也沒有說她拍馬屁呀,只是問你是不是她告訴你的,因為你們之間關系比較好,我和老舒談論鎖相控制話題時她又確實在場,你還是找她談談吧。

    這就更完了,她最怕人說我和她好,她是被蛇咬過的,怕得很。

    好就是好嗎?又沒有說別的什么?忌諱什么!

    別說了,志都是這種德性,我們那一口子也一樣。無中還能生有,胡攪亂了之后再蠻纏起來,就更纏不清了。

    幾個人都不說話,沉悶了一會兒,杜基常和舒禮銀先后走了。殷顯文翻出那張紙條,夾到一本厚厚的書里,說要留作紀念。

    十天休假之后朱春培來上班,中午從食堂買了飯菜,回到辦公室吃。韓熙光不由的問:

    小伙子這次是怎么搞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哎,別提了,我不該這樣提出問題,弄得將老杜和老殷都得罪了,現(xiàn)在是進退維谷、左右為難。唉……,怪我自己自找的麻煩。不過,確實是老杜告訴我說是老殷的意思,時間已經(jīng)相當長了。最近,杜基常又分派我的工作。

    除杜告訴你外,還聽到什么?殷顯文有沒有表示過什么?

    沒有,老殷沒有表示過什么。

    單單憑這些,可能就誤解了。殷顯文將你我的工作分派在一起,殷有調(diào)開你的想法,縱不好對你言講,也應該向我透露,不然會對工作產(chǎn)生較大的影響。殷顯文與你我一個辦公室,不但天天見面,而且常常聊工作方面的事情,從未有調(diào)開你的意思透露出來。

    照你說來,杜基常所傳的是無中生有?

    雖不能這么說,但恐非是殷顯文之意,現(xiàn)在這些話是如何產(chǎn)生的尚不清楚??茨愕囊馑迹孟笙嘈哦呕Uf的,殷顯文排斥你是真,既如此,你平常有沒有感覺到什么?

    有啊,怎么沒有?老殷老將高水平的班子掛在嘴邊,而我中學也沒有完整地念下來,顯然難以達到要求,總覺得是在說我的水平低。

    你恐怕是多心了,建一個高水平的班組本是理所當然之事,不只組長應該這么考慮,這么安排。每一個組員也應該這樣想、這樣做,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你沒有上過大學,人人都知道,殷顯文分配工作時并沒有因此而歧視你。至于說到學習,那是每個人都需要的,你沒有上過大學,需要學習。我們上過大學的也需要繼續(xù)學習,殷顯文他本人也需要學習,不斷更新?lián)Q代知識才能跟上時代的發(fā)展進步。據(jù)我所知,殷顯文和我有時提學習,只是想通過學習提高自己和全組技術(shù)水平,能干技術(shù)要求更高的工程,并沒有嫌棄誰的意思。他說過,基地項目賺錢少,主要目的在練兵,提高全組的技術(shù)水平,練兵就是學習,提高就得學習??!你佩服老甄水平高,那是學習得來的!

    韓熙光和朱春培聊了一個中午,韓沒有能消除朱的疑慮,朱沒有提和胡秋萍談的事。

    幾天后,胡秋萍在試驗室對韓熙光說“朱春培是神經(jīng)病”,又說自己是得到了杜基常的話后才和小朱說的,和杜基常說的顛倒了一下次序,卻沒有說都談了些什么。

    這就讓韓熙光搞不清了,因而什么也沒有說。

    殷顯文接組長之任時,胡秋萍和朱春培相繼與杜基常鬧了矛盾,隨與殷顯文親善,興高采烈、信誓旦旦地參加基地項目,接收了分配的任務。胡秋萍在杜基常幾成孤家寡人、尋尋覓覓之際與其重歸于好,朱春培留下那張紙條,也回到杜基常麾下,殷顯文悶悶不樂。

    任務尚未開始干,便就去了兩個人,幾個尚未到崗的人如舒禮銀、茍興旺等見此情景,便也不肯到崗。殷顯文能安排的只有韓熙光、匡全正和半個郎玉海。韓熙光持重、想干點事,未曾離開基地項目??锶?,新畢業(yè)的本科生,腹內(nèi)空空卻夸夸其談、盛氣凌人、言語狂傲粗鄙,實際也干不了什么。郎玉海一開始就是一半,舒禮銀又抓住不放。好在他是剛分配的大學生,家不在,業(yè)余有時間,殷顯文給他的任務倒是沒有拉下,可他稍后又參加支教。

    杜基常先借用胡秋萍和茍興旺,又擄走了朱春培,基地工程項目的人越來越稀。殷顯文想讓舒禮銀介入進來,舒以自己有一項“片帶邊緣控制”合同為由,謝絕介入。“誰干誰得”之下,殷顯文奈何他們不得。組內(nèi)人員雖多,但各自為戰(zhàn),亂哄哄形不成統(tǒng)一的力量,莫說百萬的工程,即便十萬的工程也是啃不動的。

    基地工程項目只剩得韓熙光和匡全正,斷斷干不了。殷顯文力不從心,與韓熙光、匡全正商量后,只好忍痛割愛,尋機將合同轉(zhuǎn)讓給了別的單位,心中是恨恨哪可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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