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鐵劍與海棠花

    兩百年前，發(fā)生在蠻荒大地上的那場神圣而光輝的正義之戰(zhàn)，早已傳遍了這片古老的大地，當人們得知妖魔統(tǒng)統(tǒng)被鎮(zhèn)壓以后，各家各戶如同過年，鑼鼓鳴天，殺雞宰羊的……

    但只有極少的人才知道，那是被古國宣傳出來的光輝，在人們看不見的黑暗中，也不知道隱藏了多少污垢。

    比如，上古冥月。

    那是被賦予黑暗、死亡，邪惡，可怕的一件黑暗法器。

    關于上古冥月的記載并不多，但每一則都很可怕。

    其中有一則，傳說，黑暗法器上古冥月，曾在某個時代綻放過，那是一場大災難，幾乎所有的圣人都隕落了，而手持上古冥月的卻只是妖魔中的一個孩童。

    此后便有了各種各樣的說法，手持上古冥月，能夠獲得強大的力量，又或者是得到某種神秘而強大的傳承道統(tǒng)。

    兩百多年前，妖魔一脈中有名少年強勢崛起，才二十歲，他手持一桿紅色的長槍，殘陽如血，橫掃西洲年輕一代，幾乎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直到古國長子的出現，他打敗了那名妖孽一般的少年，并且在他體內看到了那一輪紅色的明月。

    此后，便有了神圣而光輝的戰(zhàn)斗。

    那場大戰(zhàn)持續(xù)了十年整，西洲大地上的妖魔幾乎被屠殺個干凈，只有極少部分的人逃入了蠻荒大地……

    可縱然如此，人們依舊找不到那名少年的蹤影，更是找不到任何一絲關于上古冥月的蹤跡。

    更令人震驚的是，那一群追殺入蠻荒大地的前輩們，從此消失了。

    他們的消失，給西洲大地的人們留下了無盡的疑問還有惋惜。

    行宮前，安靜了下來。

    這一刻，吳玉民想到了很多。

    劍鋒深處……

    宋景山的速度越來越快，詭異的是，以往的劍意，又或者是禁忌，都在這一刻靜止，仿佛是他的到來鎮(zhèn)壓了所有。

    如入無人之境。

    十分鐘后，他開始沿著劍鋒筆直而上的方向攀爬。

    這是一個危險的過程，因為攀爬的過程中，有許多即將脫落的石塊，甚至是一些根莖并不穩(wěn)定的草芥等等，還有一點是，向上的弧度并不大，如果稍有不慎，墜落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可他身手敏捷，靈活如猴，幾分鐘的攀爬過后，來到了劍鋒的中部位置。

    在這個地方，有一個碩大的洞穴，黑乎乎的，即便是陽光也無法穿透進來。

    仔細感受，在洞穴內隱隱有劍鳴之音回蕩著，并不是很清晰，若隱若現。

    這是浩然劍意，天地正氣，浩然長存。

    宋景山面無表情，一步步靠近那個洞穴。

    嗡！

    驚人的劍意，從洞穴內斬了過來，很強烈，卻沒有任何殺機。

    宋景山停下步伐，目光變得復雜起來，他開口：“是你嗎？”

    沒有聲音回應，依舊是劍意蕩漾。

    等了好幾分鐘，他再次前行。

    噗嗤！

    又是一道劍意斬了過來，這一次，劍意入體了，他一口血絲噴出，面容蒼白起來。

    宋景山撐開眼簾，拭擦掉嘴角的血絲，接著說道：“浩然小子。”

    回應他的是那連綿無盡的劍意，每一道都很深邃，夾帶著強烈的浩然之氣，直徑斬入他的體內。

    這是劍意淬體。

    在修行的世界中，稱之為“機緣”。

    也就是說，他此刻正在接受，尋常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觸及的一種淬體方式。

    劍意淬體。

    磨礪的不僅僅是肉身，還有體內的靈脈，與及精神之力等等。

    這樣的機緣，無法想象。

    當然了，在一名大帝的眼前，所謂的機緣只不過是換一種提升的方式而已。

    他不為所動，任由劍意入體……

    至于，肉身與精神上的痛苦，則被他直接無視了。

    時間一晃，兩個時辰過去，他的境界唰唰唰的提升著，體內的靈脈一道接著一道被打開。

    若有人在此，見到這樣的一幕，定然震驚的說不出話。

    宋景山吐了一口氣，很惆悵的說道：“浩然正氣，天地長存，這是你修行了無窮歲月的道，你既然留下了道統(tǒng)，為何不找個人傳承下去？”

    還是沒有聲音回應，劍意的淬體已經停止下來了，洞穴內的劍意也稀薄了許多。

    好長的一會兒過后，從洞穴內傳出一道劍鳴之音，緊接著，一柄銹跡斑斑的鐵劍飛了出來。

    鐵劍長達三尺，寬有幾指大小，劍體上有很多地方都脫落了，讓人懷疑，隨意敲打一下，這柄劍會不會直接斷裂掉？

    這是一柄普通的鐵劍，普通到丟在大街上，可能都沒有人愿意撿。

    然而……

    看見這柄鐵劍后，宋景山的眼眶先是一紅，想起了過往的一幕幕，而后勃然大怒，罵道：“浩然你個混小子，老子讓你保管好這柄劍，你居然弄成這樣？”

    鐵劍是鐵劍，的確是生鐵打造的，但這柄劍對于宋景山的意義很大。

    當年，他還年幼，父母雙亡，只留下了一間茅舍，一方良田，還有一個整天都流鼻涕的妹妹，他很討厭她。

    后來，他和妹妹被叔父嬸嬸趕了出去，從此與妹妹相依為命，浪跡天涯。

    直到有一天，那是夏花開滿了的季節(jié)，他依稀記得，飄散在空氣間的花香味，是海棠花的味道。

    那個整天流著鼻涕的妹妹，從很遠處奔跑過來，懷中緊緊抱著一柄鐵劍。

    她的衣服很臟，身上帶著傷，但笑容很燦爛：“哥哥，我剛才撿到一柄劍誒。”在她的心中，她從未忘記哥哥想要成為修行者的夢想。

    他怒道：“你又去偷東西了？”

    她那有些發(fā)紫的嘴唇微微張著，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垂著頭顱，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卻是沒有說一句話。

    他依舊喋喋不休的罵著，就差戳著她的脊梁骨來罵了。

    可無論他如何的罵道，言語怎么樣的刺耳，她始終保持沉默，最后丟下那柄鐵劍轉身就跑。

    他憤怒：“每次都是這樣，罵你幾句都跑，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回來了?！?br />
    鐵劍靜靜的躺在地面上，海棠花的香味飄散在空氣間，來往的路人偶爾會關注一下，但很快離開了這里。

    他撿起鐵劍在那個地方等了很久……響午，傍晚，天黑……那個流著鼻涕，動不動就哭泣的瘦小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他慌了。

    第一次前所未有的慌張，心中很窒息，身子忍不住的顫抖，就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仿佛有一座山岳壓在心頭之上。

    他以為和以前一樣，她還會回來的，可這一次，她并沒有回來。

    等了三天，還是沒有出現。

    他像個瘋子一樣，尋遍了那座小小的古鎮(zhèn)，直到第五天，他找到那間鐵鋪，拎著手中的鐵劍把那個鐵匠打了個半死。

    鐵匠告訴他，是她主動說要用自己來換取一柄劍的，而交易方則是一行來自于外地的商賈。

    最后，他把鐵匠殺了。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他很害怕，但心中更多的是憤怒與焦慮。

    她沒有偷。

    她真的沒有偷。

    鐵劍依舊在，海棠的花香無時無刻彌漫著，閉上雙眼，總能想起，仿佛就在昨天……

    你是如此的可愛迷人。

    嗡！

    宋景山猛地睜開眼瞳，手中緊握著那柄生銹的鐵劍，揮舞出一道深邃的劍痕，恍若歲月，亦如過往，劍痕中夾帶著深深的悔恨。

    可惜，時光不能倒流。

    良久良久，他收起了鐵劍，心中的種種思緒也壓了下來，整個人都恢復平靜了，看了看那座洞穴，并沒有踏入其中的意思。

    縱身一躍，便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