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陣雞鳴犬吠,跟著大鵝撲棱翅膀的聲音,沉睡的白石村像被點燃的干柴,鬧騰起來。
炊煙裊裊,青山綠水,一個瘦削的身影在山間小道上艱難移動。露水打濕了少年的褲腳,汗水弄臟了衣襟,除了蟲鳴鳥叫,偶爾還有少年的喘氣聲。
踏進(jìn)村頭,不少屋前的田埂上都有人影,少年卻一個都沒打招呼,自顧自地挑著柴架,提著竹籃往家走,當(dāng)然也沒人理睬。
“傻子!怎么回來這么晚?”
剛跨進(jìn)院子,一道尖細(xì)的聲音劃破空氣,晴天霹靂一般在少年耳中炸響。
少年叫做葉海,不是真的傻,只是家庭遭遇了變故,入贅做了上門女婿后又常遇冷眼,變得更加自閉了。
被吼罵慣了,少年也不氣惱,不緊不慢放下柴架,順帶擦掉臉上的汗珠,半天之后才把竹籃遞過去,里面有新采的藥材。
準(zhǔn)丈母娘王秋菊早受夠了葉海的窩囊樣,提起掃帚就要動手,瞟見竹籃里躺著一株靈芝,才暫時收了手。
“不過是個赤芝!”王秋菊見那藥材并不值什么錢,甩手便砸在了葉海臉上,跟著啐了一口,“沒用的東西!”
感覺還不解氣,王秋菊又一腳踏在靈芝上,踩得稀爛。
白石村盛產(chǎn)藥材,王秋菊夫姓的白家,一度是白石村最有錢勢的藥材世家,把生意做到了縣城,方圓百里無人不知,雖然意外死了當(dāng)家男人,但家底還在。
寡婦門前是非多,多少雙眼睛盯著白家的門。
無奈唯一的兒子不成器,王秋菊還有個女兒倒是出挑俊俏,卻被過世的公公定了娃娃親,許給葉海這么個窩囊廢。
王秋菊大清早氣得壓根疼,憤憤去了堂屋。
“葉家的廢物,又惹我媽生氣了?”
還沒等葉海緩口氣,響起一道不友好的聲音,屋里走出一個胖碩的青年,衣衫松垮,露出肚子上的肥肉。
白家唯一的男丁白浩,葉海惹不起,也不搭理,自顧自地俯下身,清理被王秋菊踩碎的靈芝渣,只是還沒等收手,就感覺手背一陣刺痛。
白浩被一個窩囊廢無視了,氣不過要出口惡氣,一腳踩在葉海手上,又把整個身體的重量加了上去。
若不是土質(zhì)的地面,葉海的手骨怕是要被碾碎了,痛得額頭上繃起青筋,后背上汗珠直冒。
“廢物,看什么看,不服氣嗎?”白浩不依不饒,咬牙威脅道,“受不住就滾出白家,別糟蹋我妹!”
傻子,廢物……白家母子從來沒把他當(dāng)人看。像他這種入贅女婿,被村里人叫做“倒插門”,是一個帶著調(diào)侃和挖苦的字眼。
父母過世后,葉海就被白老爺子收養(yǎng),當(dāng)初白家和葉家關(guān)系極好,連葉海的父親也要叫白老爺子一聲干爹。
后來白家唯一的孫女白馨兒,和葉海更是被定了娃娃親。
如果不是白老爺子,葉??峙戮统闪肆骼藘海罱K餓死街頭。更重要的一點,白老爺子臨終要葉海答應(yīng),重振白家的藥田產(chǎn)業(yè)。
“你是白家的人,我不動你。”
葉海難得擠出一句長句,在白浩聽來卻是侮辱。
“你是在威脅我嗎,廢物?”白浩說著把踏上去的腳又碾了碾,痛得葉海嘴唇顫抖。
葉海的埋汰樣兒,讓白浩得到極大的滿足,不屑地叫囂說:“我勸你趁早死心,早點滾出白家。很快就會有人上門提親,別耽誤了白家的好事?!?br />
“有人生沒人養(yǎng)的東西!”
“你說誰沒人養(yǎng)?”兔子急了照樣咬人,白浩的話觸碰了葉海的底線。
“說的就是你,雜種!”白浩盯著腳下,一向懦弱的葉海棕黑色的瞳孔周邊布滿血絲,心中不禁一顫,那一道凌厲的目光竟然讓他感到一絲驚恐。
“看什么看?”白浩心中的波動只是一瞬間,馬上又囂張起來,怎么能被一個窩囊廢嚇到,“你就是個廢物,在我們白家混吃混喝這么多年,你們?nèi)~家就該絕后,怎么留了你這么個東西?”
白浩的這一番話實在歹毒,辱罵他就算了,還把整個葉家都捎帶上,葉海這么多年憋悶的窩囊氣瞬間爆發(fā),要把胸腔漲破了。
猛然大吼一聲,葉海一下抱住了白浩的大腿,白浩壓根沒想過葉海敢反抗,重心失穩(wěn)之后蹲坐在了地上。
葉海并沒有松手,怒吼著抱住白浩的大腿,把白浩死死地摁在地上。
“干什么,快放手,忘恩負(fù)義的東西!”屋里的王秋菊聽到響動沖了出來,尖細(xì)的聲音讓葉海從發(fā)狂的狀態(tài)緩了過來。
葉海從地上爬起來,被白浩踩過的手已經(jīng)紅腫,泛著血痕,瘦弱的身體隱約散發(fā)著汗氣,一雙泛著血絲的眸子迸射出視死如歸的凌厲。
王秋菊從來沒見過她眼中的傻子有過這樣駭人的狀態(tài),畢竟是個婦道人家,心里頓時有些發(fā)虛。
白浩本就外強(qiáng)中干,窩里橫,也被突發(fā)的狀況嚇懵了,一反常態(tài)被王秋菊攙著回了屋,母女倆都悶聲沒敢讓沖突升級。
“你招惹那個傻子做什么,傷到了沒有?”
葉海呆立在門外,精神還有些恍惚,聽見屋里母子的對話。
“媽,你真要這個廢物當(dāng)我們白家的女婿嗎?妹妹嫁給我說的那個人,結(jié)了親家,白家才有翻身的機(jī)會!”
“這是白家老爺子定的,祠堂里拜過祖宗的——除非那個傻子毀約……”
后面的對話葉海聽不清,也不想關(guān)注,被冷風(fēng)一吹,清醒了許多。葉海從懷里摸出一塊玉佩攥在手里,感覺精神還有些恍惚。
葉海這么遲回來,就是因為撿了這塊玉佩,莫名其妙昏了過去,等醒來就感覺記憶里多了許多未知的信息。
醫(yī)道,農(nóng)經(jīng)、風(fēng)水……各種秘法,玄而又玄。
葉海走神了沒一會,就聽見白家的門被人撞開了。
“白家寡婦給我出來!”
不等屋里三人反應(yīng)過來,幾個中年大漢就破門而入,為首的是一個瘦小的老者,身后一個大漢還背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孩,看樣子病得不輕。
“李老頭你什么意思?”
王秋菊皺了皺眉,她可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潑婦,加上家大業(yè)大,在鄉(xiāng)里誰都敢得罪,此時被叫做寡婦,哪能有好脾氣,也不管眼前這人是村里輩分高的老人,直接破口大罵起來。
“大清早就來扒別人家門,都半截身子進(jìn)了黃土的人了,嘴巴怎么這么不干凈!”
李老頭咳嗽兩聲,一向沉穩(wěn)的他恨不得把白家院里的三個人生吞活剝了。
“看看我孫子這樣,你白家今天要不給個交代,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討個公道!”
第一章:十年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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