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fā)半綰半垂于腰間,一襲水藍色的曲裾,盼兮自武定門外下了馬車,由一名小宦臣引領,身后的夏夏相隨,穿過御花園青瓦階,盡管奇花異草很是新奇,盼兮夜絲毫沒有四處張望,只是規(guī)矩前行。
臥龍臺。
“到了,姑娘請吧。”小宦臣停下步子,掐媚的恭笑著。
“謝謝大人了。”盼兮行了禮,遞了個眼神給夏夏。
夏夏立即領會盼兮的意思,從袖中拿出一大包厚厚的賞銀。
“呦!真是折煞奴才了!”小宦臣驚嘆著攝政王家的人果然是大手筆,嬉皮笑臉的收下銀錢。
盼兮深深呼吸著,抬頭又望了望今日湛藍如洗的天空,抬起步子,向內行去。
金鑲玉的爐子中焚著白茶裊裊,一抹明黃色的衣袍引入眼簾。
一旁,大內監(jiān)鄧穆奉上一盞熱酒,開盞的剎那間,花香與純酒香相交匯,好不愜意。
“抬起頭?!彼昔缫宦曋筛袇s不失威嚴的男聲入耳。
盼兮緩緩抬額,與宋翮相視。
大殿內,一時間仿若靜止無息。
“好啊,舅舅果然是好眼光!果真是個絕色的美嬌娘?!彼昔绮活櫼律啦徽麻?,牽起盼兮的雙手。
盼兮微微一怔,眼神躲閃,呼吸也局促起來。
“叫什么?”
“盼兮?!?br />
“美目盼兮......既然是舅舅送來的,便委屈不得,就封一個,昭儀,賜號璟,賜居——長信宮罷?!彼昔缪鲱^笑著,回身將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大殿內,一時間仿若靜止無息。
后宮九等,除去和親來的公主,不論是新晉秀女,還是官家呈入宮中的,皆從末等選侍做起,偶有承蒙圣恩的,入宮為六等才人、美人,也無可厚非。
而入宮即為正三等的昭儀,則是自陳朝開國以來,從未有過先例。
“小女惶恐?!迸钨飧┥砉虬荩p眉緊皺。
“你還有什么惶恐的!”宋翮將手中酒盞狠狠摔在大殿上,鄧穆與眾宮女太監(jiān)皆跪。
宋翮走上前,蹲下身,挑起盼兮的下顎,卻意外對上了一雙清澈的眸子,不免一驚。
間而,伏在盼兮的耳畔,沉聲低語。
“今夜,是你唯一的機會?!彼昔缗牧伺淖笮乜?,輕勾起嘴角,轉而大笑著離開臥龍臺。
盼兮愣在原地,久久失神,直到被身后的夏夏扶起。
原來,這就是公子扶持的那位皇帝,傳聞他性情多變,人又乖戾難以靠近。
長信宮是皇宮中東側最好的宮宇,景色繚繞,冬暖夏涼,內有假山小溪,甚至可睥睨皇后的關雎宮。
“奴才小福子叩見昭儀娘娘?!?br />
這是早時為盼兮和夏夏引路的那位小宦臣。
“是你?”
“皇上親派奴才來侍候主子娘娘。”小福子低頭哈腰。
盼兮點了點頭,此刻無心料理宮務,夏夏看明白了,引著福公公離開。
盼兮覺得額頭隱隱作痛,靠著榻蜷縮起身子。
三日前,裴昭珩告訴她,是時候入宮了,這也意味著,盼兮這顆棋子,要正式入那黑白棋盤了。
裴昭珩作為大陳的真正掌權者,萬人威敬的攝政王,一個野心家,需要控制住皇宮中那個瘋瘋癲癲的傀儡帝子。他需要一個最信任的人,為他控制住那個傀儡的羽翼。
今日,盼兮并不似先前那般,裴昭珩喚她,她便快步去了他側,而是緩緩的邁著步子,環(huán)顧這攝政王府,青磚烏瓦,假山小溪。
盼兮停在浣心亭前,他耐心教他讀詩書,習書法,舞劍......一幕幕猶在眼前。
“盼兮。”
一男聲入耳,打斷了盼兮思緒。
裴昭珩今日著了件深藍色的長袍,沿著園子向盼兮走來,長發(fā)盡數盤在銀色的發(fā)冠之中,不茍言笑的面容未變,那雙眸子除了陰郁,還有凝視著對方,便叫那人不寒而栗的本事。
他身后站著的侍衛(wèi)離岸,微微扯了扯嘴角,還是沒有言說一句。
“公子?!迸钨庖?guī)矩的行了禮,不抬頭看他。
“擺酒?!迸嵴宴駭[手吩咐小廝。
小廝們似乎早有準備,片刻的功夫,亭中的席位已然整齊鋪整好,熱酒的醇香裊裊。
裴昭珩親手將盼兮帶大,他培養(yǎng)了九年的女子,他怎么會不明白她的心中在想什么。
“坐?!迸嵴宴裣裙蜃?,輕抿了一口他最中意的雨前龍井,“你想問什么,我今日都如實回答你?!?br />
裴昭珩心有城府的模樣,叫盼兮不禁感到絲絲落寞。
他以為,她會問關于情愛之事,然后,他嚴厲否決,就是如此簡單的事情。
“你會不會像殺了他們一樣,也殺了我?!?br />
裴昭珩渾身一震,他望向盼兮的雙眸,沒有一絲感情,盼兮今日有些不同尋常。他自然明白她說的他們,都是什么人。那些沒有用的棋子,他皆未給他們存活的希望。
未等裴昭珩回答,盼兮將杯中的濃茶一飲而下,起身時竟如喝了酒一般有些站不穩(wěn),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就定在明日吧,公子,我會聽話,會聽你的話?!迸钨獠⒉幌胱屌嵴宴窨匆娝樕系臏I水,轉身就離去,卻再忍不住最后幾個字的哭腔。
“別叫我失望!”裴昭珩低吼道。
盼兮的身子頓了頓,繼續(xù)離開。
裴昭珩望著盼兮的背影,試著用手去觸碰,幾乎囈語的一句話,就連身旁的離岸和小廝也未能聽聞。
“我不會的?!彼?。
盼兮將思緒攬回,坐于長信宮主殿內的銅鏡前。她知道,自己進宮還有另一個目的。
她的記性很好,卻唯獨記不起六歲以前的事情,甚至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
偶然聽說,自己的身世與這偌大的皇宮有所關聯(lián)。
月色降臨,夏夏前來為她梳洗更衣,擺駕臥龍臺。
“盼兮,我害怕?!毕南碾y掩惶恐的面容,扯了扯盼兮的裙擺。
“你這丫頭,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盼兮強硬的扯出一抹笑,握住夏夏的手。
“我就是怕你!皇上性情多詭,每個月有多少女子橫著從臥龍臺抬出......”夏夏哽咽住了。
“休要胡說!我們豈能妄自議論陛下......”盼兮低聲訓斥道,轉而自嘲,“我真是好福氣,本以為陛下會忌憚攝政王,將我置在低位,幾年也不相見,真不曾想到......”
盼兮心中暗暗道,這位帝子,還真是劍走偏鋒。
可是他說,自己不能讓他失望,盼兮腦海中逐漸浮現了裴昭珩的面容,又慢慢淡去。
【第一章】初入宮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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