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子,打一開始我就覺得不對勁——說,混到將身邊有什么目的?”
“大爺!”白婉瓊撲通一聲跪地,朝著對方連連叩頭:“小人確實沒有別的意思,只因為家里窮,想討口飯吃?!?br />
“哦?”掌灶師傅兩條濃黑的眉毛豎了起來,顯然對她的話將信將疑。
“大爺?!彼Q起右手放在耳邊:“您要不信,我賭個咒,發(fā)個誓?!?br />
“那倒不用?!闭圃顜煾档拿孀兊萌岷停骸叭缃襁@世道,誰討碗飯吃都不容易,起來吧小鬼頭。”
白婉瓊站起身,連連道謝,然后慢慢地退了出去,掩掩藏藏走到假山后,她迅速朝四周一看,確定沒人,這才疾速閃進茅廁里。
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白婉瓊雙手捂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集中到了白婉瓊的身上。
“將?!彼粦C不火,回身向朗烈施禮。
“你,叫什么名字?”
朗烈死死地盯著她。
“小人是新來打雜的,名喚李浩。”
“李浩?”朗烈眼中滿是遲疑:“你抬起頭來,讓本將仔細瞧瞧?!?br />
沉默了好片刻,白婉瓊才抬頭,對上朗烈的目光。
朗烈眼里先是閃過道亮光,繼而變得失望,十分焦躁地揮揮手:“去吧,去?!?br />
她復(fù)又施禮,然后慢慢地退下,剛走到門口,便迎上幾道別有深意的目光,她絲毫不在意,退到回廊里,一個廚子湊到她身邊,碰碰她的胳膊:“你是想在將面前臉吧?讓將記住你,給你個肥缺?”
白婉瓊一言不發(fā),避到一旁,側(cè)耳傾聽著大廳里的動靜,卻只聞莫澤和朗烈互相恭維,卻都說不到實質(zhì)上的問題。
難道,他們是刻意回避,抑或是不想讓任何人知曉?
“啪啪?!焙鋈粌陕晸粽?,早已侍立在外的舞姬們紛紛魚貫而入,管弦繁復(fù),將一切說話之聲全都壓了下去。
直到戌時,宴席方罷,朗烈親自送莫澤出來,看情形甚是,朗烈親自將莫澤送出門,方才折身返回,并未停留,而是進了后院。
“總算對付過去了?!贝髲N長長舒口氣,吩咐所有人退回廚房。
白婉瓊佯作疲憊,一回到廚下便倚著墻壁睡下,其他人看上去也又累又餓,立即圍著一桌子殘羹冷炙狂吃猛喝起來,然后尋個地勢躺下,沒一會兒便鼾聲如雷。
確定廚房里再沒有什么人走動,白婉瓊方才起身,慢慢地到門邊,剛踏出門檻,后面忽然一只手伸來,摁住她的肩膀:“小子,想去哪里?”
她轉(zhuǎn)頭,對上掌灶師傅那雙狐疑的眼。
著口,不停地喘氣。
真沒想到,情形會如此危險。
更讓她迷茫的是,現(xiàn)在竟完全不知道,阿辰是不是在這里。
“李用,隊長吩咐你辦差呢,你卻在這里躲懶!”
隔壁忽然傳來說話的聲音。
“就來,就來,我這不剛剛吃壞了肚子嘛。”
“快點!”茅廁外的人顯然很不耐煩,大聲催促著。
“王哥,你說憑白無故的,為什么上頭要讓咱們把一輛馬車送到康郡王府去?那馬車里坐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們只要辦好自己的差就成,至于其他事,跟咱們這些小兵有什么關(guān)系?”
“說得倒也是,我不過順口問問?!?br />
馬車?白婉瓊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倘若朗烈和莫澤之間達成了某種約定,那么馬車里坐的?
可能嗎?
她被自己這個大膽的想法驚住——莫澤是個精明干練之人,就算他和朗烈之間達成盟約,要的也是大有來頭之人,不應(yīng)該是阿辰。
不應(yīng)該……
或許,這兩個士兵所做,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白婉瓊胡亂猜測著,一時心中七上八下,不知該何去何從。
隔壁茅廁里卻響起盔甲碰撞之聲,接著,那個叫李用的士兵走了出去。
她趕緊也跟了出去,隔著竹叢看著那兩個士兵朝院門外走去,她躲躲藏藏尾隨于后。
角門外果然停著一輛馬車,垂著厚厚的簾幃,根本瞧不清里面的情形,四周還站著二十余名手執(zhí)長戟的東元士兵。
一看這情形,白婉瓊一顆心全都揪緊了。
“出發(fā)!”領(lǐng)頭的將領(lǐng)一聲令下,車隊立即啟行。
她自然無法跟上馬車的速度,不過想清楚阿辰是不是在馬車里,卻也并非無計可施,略一思忖,她抄近道直奔康郡王府而去。
和威王府一樣,康郡王府也是守衛(wèi)森嚴,到處都是昂然而立的大越士兵,要想溜進去,根本沒有任何的可能。
看樣子,只能等到晚上,再來碰碰運氣。
趁著天尚早,白婉瓊?cè)ベI了些物事,將自己好好妝扮一番,再回到康郡王府,此時四下已經(jīng)安靜下來,立在墻根下聽去,康郡王府中一片沉寂,聲息不聞。
白婉瓊繞著墻根走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破綻,不由有些氣,正想再試試,忽然聽見一陣十分輕微的腳步,她趕緊停住,朝著墻壁屏息而立,心中暗暗祈禱,可不要讓什么人發(fā)現(xiàn)她。
“將,您真地答應(yīng)朗烈的要求,三日后將大撤離?”
“是?!?br />
“屬下不明白,雖說是東元率先攻破龍華城,可以我的實力,卻也不必畏懼,何不放手一搏?”
“那我問你,以我們現(xiàn)在的兵力,可否長期據(jù)守龍華城?”
“這個……”
“你心里很清楚,我長途跋涉,來到龍華城已經(jīng)疲憊不堪,更重要的是——”莫澤沒有把話說完,顯然是心中有著深重的顧慮。
“將是覺得屬下,不值得信任嗎?”
莫澤沒有回答,只是長長地舒了口氣。
白婉瓊聽得心中疑竇叢生——都說莫澤用兵如神,為各國將領(lǐng)所忌憚,莫非這樣的一個人,也有自己的無可奈何?
這個念頭只是一瞬而過,白婉瓊的注意力再次回到阿辰身上——那個坐在馬車里,被送進康郡王府的人,到底是不是阿辰?
他們明明已經(jīng)離開了龍華城,又怎么會被朗烈盯上?他又是怎么落到朗烈的?朗烈擒住阿辰,是要為解藥,還是另有他謀?
倘若是為得解藥,他不可能如此灼急地將阿辰送走。
好亂。
似乎每個問題想起來都不可思議,卻到底就那樣發(fā)生了。
對了!白婉瓊雙眼突兀一亮,莫澤適才說,大越即將離開龍華城,那么,她的機會就增加了很多!
想到這里,她又是興奮,又是忐忑。
閃身隱入樹叢,她急速離去。
回到暫時落腳的破屋里,她拿了一破棉襖鋪在上,很快呼吸均勻地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整個舒服輕松了不少,她邁出屋子,尋了個豆花攤草草吃過飯,便又去康郡王府盯桃,可是整整一天下來,卻沒見有任何動靜,眼瞅著快到傍晚,她正想打道回府,東城門方向卻驀然傳來一聲巨響,一股煙塵沖天而起!
早已被戰(zhàn)亂得精疲力竭的百姓們,此刻已經(jīng)有了默契,紛紛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關(guān)門落鎖,街市一下子冷冷清清。
隨著“吱呀吱呀”一陣響,康郡王府大門緩緩打開,莫澤全身披掛,引著一隊大越兵卒,往城門的方向而去!
就是這個時候!
瞅準一個空檔,她滋溜鉆進王府里,急速閃到樹后,直到大門再次闔攏,這才探出頭來,仔細觀察院中的情形。
康郡王府并不大,前院是一個空壩,正前方橫著堵照壁,繞進照壁是正廳,穿過正廳側(cè)門,可以看見個花園,再往里走,過一個月洞門,便是后院。
或許是泰半士兵被莫澤帶走,故而整個康郡王府顯得有些清冷,不過這卻正合了白婉瓊的意。
她貓著腰飛速穿過前面大廳,進了后院,定睛瞧去,卻見東南西廂房都靜悄悄地,不聞人聲。
這下白婉瓊可躊躇起來——要混進康郡王府,于她而言已是千難萬難,更何況現(xiàn)在?
靠在墻邊,白婉瓊闔上雙眼,抬手著自己的口——阿辰,婉瓊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倘若上蒼見憐,一定會有所眷顧,倘若蒼天不允……
抬起頭來,白婉瓊朝天空望了眼,恰好云朵被風(fēng)吹開,一縷極淡的薄暉照下來,恰好灑在南廂房的窗戶上。
心中一動,白婉瓊慢慢地靠過去,站在窗臺下,踮起腳尖,伸手戳破窗戶紙,湊近瞧了瞧,卻見里邊一片漆黑。
沒人?
白婉瓊失望至極,正想離去,忽聽里邊傳出一陣十分粗重的呼吸。
那一刻,天和地都靜到了極點,她瞪大雙眼,想要瞧清命運到底給她作出怎樣的安排,驅(qū)使她向前踏進,可惜她什么都感覺不到,只是壓抑不住地低喊一聲:“阿辰!”
屋中剎那死寂,接著響起十分快速的“砰砰”聲。
不用再多疑了,定是阿辰!
白婉瓊欣喜若狂,一個簡步湊到門邊,卻發(fā)現(xiàn)門上掛著把大銅鎖。
砸吧,她怕驚動其他人,不砸吧,又該怎么進去?
想了好一會兒,白婉瓊重新回到窗戶邊,攀著窗沿爬上去,撒開窗紗,將手探進去,撥開窗拴,拉開窗扇跳進去。
雙足落地,眼前一片漆黑,根本無法辨物,白婉瓊呆立小片刻方才適應(yīng)四周光線,模糊看見前方有一扇屏風(fēng),她小心翼翼地繞過屏風(fēng),又輕輕地喚了聲:“阿辰!”
黑暗里又響起一聲撞擊,像是在回應(yīng)她。
朝前出好幾步后,白婉瓊雙手觸到一張冷的,接著到兩條腿。
“阿辰,是你嗎?”
手下的動了動,這次卻沒有發(fā)出聲響,白婉瓊這才發(fā)現(xiàn),阿辰全身上下都被繩索牢牢縛住,她一雙手慢慢往上,到他的,一把將塞在他嘴里的東西給拔了出來。
“瓊兒!”下一刻白婉瓊已經(jīng)緊緊地被他。
“唔。”白婉瓊剛發(fā)出聲輕喟,雙已經(jīng)被她住,他的長舌肆無忌憚地探進她的口中,帶著難以受的熱切。
略略遲疑,他抬起手,抱住她微微顫抖的身軀。
“先離開這里?!辟N在他耳邊,白婉瓊壓低聲音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說?!?br />
“好。”阿辰點頭:“把你的發(fā)簪給我。”
伸手拔下發(fā)簪遞給他,阿辰動作迅速地繩索,跳下榻,剛往前走出兩步,便斜斜倒地。
第七章 難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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