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頭湯……
白婉瓊想著,腦袋忽然一陣鈍痛。
阿辰察覺到她的異樣,呼地翻身而起:“怎么了?”
“沒有?!卑淄癍偛幌胱屗麚?dān)心,柔聲哄道:“沒事?!?br />
“不對?!卑⒊綋u頭,眼里滿是憂慮:“你一定在想什么,或者,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真地沒有?!卑淄癍傇俅螕u頭,看看阿辰:“你好好睡吧?!?br />
“瓊兒?!卑⒊轿站o她的手:“倘若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說實話。”
白婉瓊抬頭看著他——她和他生長的環(huán)境完全不同,他是出身在侯府的貴公子,縱然也經(jīng)歷過一些事,可到底沒有想過人世間最慘烈的廝殺。
在他看來,他的家是如此溫暖,如此和睦,他的母親一定待他極好,府中之人也是千般順從。
如果她告訴他,或許他的身邊埋伏著一個可怕的陰謀,或者他根本不相信她。
習(xí)慣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倘若你習(xí)慣了身邊的一切,自然不想去改變。
“怎么了?”他抓著她的肩膀搖晃:“你怎么了?瓊兒?”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白婉瓊終于開口:“倘若有一天,我做出令你無法想象的事,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其他人?”
“你這話什么意思?”阿辰兩條眉毛豎了起來,有些驚異地看著她。
“我是說——”白婉瓊認(rèn)真地思考著,要如何才能表達清楚。
“嗯?”他看著她,眼里有著深深的疑慮。
“阿辰,如果有一天,我做出傷害你的事,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其他人?”
“當(dāng)然是相信你?!彼鸬煤敛贿t疑,而白婉瓊卻悠悠地笑了——他說得好輕巧,好容易,可是人都是自私的,他們不希望自己的利益受到任何的損害,尤其是當(dāng)這損害超過自己的想象時,他們都會避開。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即使最愛的人,或許也不例外。
“你不要多想了?!卑⒊綋硭霊?,輕輕摩娑著她的頭:“是你以往那些日子……所以你總是擔(dān)心這樣,擔(dān)心那樣,對不對?”
“就算是吧?!彼谒麘牙铮蛔÷湎聹I來。
從侍郎府中受盡愛的小姐,到后宮嬪妃,再到之姬,階下俘虜,總覺得這些年來的經(jīng)歷太過慘痛,以至于她下意識地想忘記。
阿辰抱著她,默默不語,直到她淚水流盡,伏在他懷中睡去,才隱約聽得他輕輕嘆了口氣。
早晨醒來,見阿辰已經(jīng)起身,立在案邊握書細(xì)讀,時而提筆圈點,時而面笑容,陽光從窗扇透出來,灑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宛若天神。
白婉瓊不由得癡了,呆呆地看著他,心中忽然生出想要保護的。
雖然她力量弱小,但有的時候,卻也能于細(xì)微處,看出些什么來。
“世子。”侍墨捧著銅盆進來,瞧見她兩人這般模樣,一時也不呆住,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直到看完一卷,阿辰方才放下,抬頭瞧她發(fā)呆,不莞爾一笑:“瓊兒,你怎么了?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吃點東西?!?br />
“嗯。”她點頭,站起身來,阿辰卻走過來,將她抱起,親她的額頭。
這一剎那的快美,勝過了其他的一切。
親昵了好一會兒,阿辰方才輕輕地將她放到地上,轉(zhuǎn)頭喚道:“侍墨,還不快進來。”
侍墨這才進來,邊卻難掩笑意,輕輕將漆盤擱在桌上,然后退了出去。
“瓊兒,來,吃吧?!卑⒊綕M臉帶笑地看著她。
白婉瓊走到桌前,拿起筷子,挾了筷菜放進口中,細(xì)細(xì)地咀嚼著。
忽然,她停住了,仔細(xì)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這菜里,居然也添了些其它的東西,不過用量同樣很少。
到底是誰呢?
她凝神想著事,全然沒有注意到,阿辰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瞧著她。
吃過飯,侍墨進來,悄悄收拾了碗筷,白婉瓊這才抬頭看著阿辰:“阿辰,你今天不出去辦事嗎?”
“是有些事情?!卑⒊近c頭:“一會兒去處理一下就成?!?br />
“那你去吧,我在院子里等你?!?br />
“嗯?!卑⒊近c頭,穿上外衣離開了院子。
等阿辰一去,白婉瓊在屋子里深思片刻,心中有了個計劃。
站起身來,白婉瓊披上狐裘,走出屋子,卻見侍書侍墨立在門邊,侍劍侍琴卻不見蹤影,想來陪阿辰出去了。
見白婉瓊走出屋子,侍書立即走過來:“夫人。”
“我想出去走走?!?br />
侍書臉上閃過絲遲疑,倒是旁邊的侍墨,近前道:“夫人是不是覺得,在屋里呆著特別悶?”
“嗯?!卑淄癍偽⑽Ⅻc頭。
“那小的陪夫人?!?br />
“也好?!卑淄癍傄撇匠白呷ィ棠嗖揭嘹叺馗诤蠓?。
走進花園子里,她瞅四下無人,方道:“侍墨,你跟在世子身邊,有些時日了吧?”
“回夫人的話,已經(jīng)十年了。”
“哦?那世子的日常生活,都是你在打理嗎?”
“是?!?br />
“世子平日,都愛吃什么?”
一面踱著步,白婉瓊一面仔細(xì)打聽,關(guān)于阿辰的點點滴滴,都記在心頭。
呼——
一道人影忽然風(fēng)一般沖過來,眼看著就要撞,侍墨伸手一擋,對方立即橫跌了出去。
“啊?!币宦曂春繇懫稹?br />
白婉瓊定睛看時,卻是個小丫環(huán),面漲得通紅,懷中鼓,像是揣著什么東西,一骨碌爬起來,又想往里跑。
侍墨眼中疑大起,踏前一步,伸手揪住丫環(huán)的衣襟:“好大的膽子,竟敢偷盜府中財物!”
“不!”小丫環(huán)臉漲得通紅,眼中泛起晶瑩淚花,“奴婢沒有,奴婢不敢?!?br />
“不敢?”侍墨上下掃她一眼:“那你這懷里是什么?”
小丫環(huán)咬著不肯說話,只是一步步不停地往后退。
“抓住她!”忽然一聲疾呼傳來,接著一大群人沖進院里,為首的,正是——昭云公主!
只轉(zhuǎn)眼間的夫,那小丫頭便被團團圍住。
見自己難逃此劫,她臉灰白,頹然坐倒于地。
“愣著幫什么?”昭云公主大聲喊道:“還不趕快綁起來,送到衙門去!”
“我不去??!”小丫頭忽然一聲哭喊,也許是絕境中想求生機,她猛地?fù)湎虬淄癍偅ё∷?,滿眼哀求:“救我,救救我!”
“羅什么,把她拖下去!”
兩名大漢上來,架起小丫頭的雙臂,將她倒拖出去。
“等等。”鬼使神差,白婉瓊竟然出聲叫住。
這一聲實在很微弱,卻仍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昭云公主看到自己的那一眼,充滿了驚駭,她大概想破腦袋都想不到,她白婉瓊,居然還能好端端地回到侯府。
在她的想象里,白婉瓊應(yīng)該被折磨得不成人樣,或者,徹底黑暗的泥淖。
“公主?”侍從們不知所措,看向昭云,等候她的指示。
“你們,你們都下去?!?br />
昭云也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擺手令所有侍從退下。
“等等?!卑淄癍偰抗獾?,從昭云公主臉上掃過:“這個小丫頭,我要了。”
“你說什么?”昭云的臉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
“既然公主不喜歡她,何妨把她交給別人?”
“就憑你?”昭云公主一聲冷哼。
“公主可要想清楚了?!卑淄癍傄廊黄届o:“有些事情……”
“好了?!闭言乒饕粩[手:“本公主可以饒她一條狗命?!?br />
白婉瓊略一思忖,看向侍墨:“你先領(lǐng)著他們出去?!?br />
侍墨心中已是疑竇叢生,不過仍然依白婉瓊所言,十分安靜地退了出去。
“狐貍精!”昭云臉一翻,抬手指著白婉瓊:“你還真是命大!”
“拜公主所賜,看到了赫都城一些風(fēng)景。”
“你這個來路不正的禍水!如今去過了那種地方,身上更是不干凈,本公主勸你,識相的話,趕緊離開辰哥哥!否則——”
“否則什么?公主是要告訴所有人,我為什么會在玉皇寺里莫明失蹤的嗎?還是說,讓阿辰知道,是你和韓夫人合謀,設(shè)法把我送進?”
昭云公主臉漲得通紅,卻聽白婉瓊接著道:“公主自謂出身高貴,卻偏偏對那里熟門熟路,莫非從前,也去過那里?”
“你胡說八道什么?”昭云公主惱怒異常,就像一只探出爪子的老虎,將她惡狠狠地?fù)涞乖诘兀阂В?br />
“一直以來?!卑淄癍傇掍h突然一轉(zhuǎn):“公主不是都想,在良世子眼中,留下溫柔賢淑的模樣嗎?要是良世子知道這件事,會如何看待公主呢?”
“我可以殺了你?!闭言频穆曇魤旱脴O低,突然踏前一步,伸手掐向她的喉嚨:“狐貍精,你知道嗎?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殺了你!”
“是嗎?”白婉瓊倒不覺意外,反而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公主若是想殺了我,那就動手吧,麻煩把我的尸體收拾得干凈徹底一點,別被人發(fā)現(xiàn)?!?br />
“你。”昭云公主的十指驀地收緊,尖利指甲深深刺進她柔的皮膚,絲絲殷紅的血流出來,染紅她的衣襟。
可她的眼睛,還是那樣倔強地看著她,沒有一絲退讓。
呼吸愈發(fā)地困難,白婉瓊眼前陣陣發(fā)黑,似乎聽到一陣天籟般的琴聲,傳至云間……
娘親,女兒就要去見您了,娘親……
昭云公主松開手,呆呆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白婉瓊,忽然一聲大喊,轉(zhuǎn)頭跑了出去。
“夫人!”耳際忽然響起侍墨的喊聲:“夫人!”
白婉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凝聚起最后一絲力量:“那個,那個小丫環(huán)……”
“您什么都不要說了,我先扶您回去。”侍墨眼神灼急。
“不?!卑淄癍倱u頭:“你不用管我,我還能撐住,那個丫環(huán),很重要?!?br />
侍墨一愣,雖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還是先長嘯一聲,這才疾步離去。
只一轉(zhuǎn)眼的夫,侍書便出現(xiàn)在她身邊,見此情形大吃一驚,彎腰將她扶起:“夫人,這,這是怎么回事?”
“回,回竹溪院。”
她只來得及說出一句,便雙眼一闔,暈倒在侍書的臂彎里。
第二十二章 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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