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座位安頓好后,殷顯文向錢述宗交了辭呈,拒絕領副組長之職,書記武斌文秉錢述宗旨意幾次找他談話,望其收回辭呈。過了不惑、接近知命之年的人了,又是大學畢業(yè),每個動作行為都經(jīng)過深思熟慮,哪能象學前兒童那樣反復無常,武斌文工作沒有做通。
武斌文做不通,錢述忠將殷顯文請到辦公室,開門見山。
就要聘高工了,你再這么鬧就要考慮你的高工問題了。
此言象炸雷一樣震住了殷顯文,沒有思考的余地,立刻就收回了辭呈,心里結(jié)了個很大的疙瘩,暫時隱忍不發(fā)。
殷顯文回到辦公室,告訴韓熙光和舒禮銀。
我得學乖一點了,稍一不慎,高工就丟了。再說,既說出了這樣的話,我再不收回辭呈,那就徹底鬧翻了,似乎也不值得。
使出殺手锏啦,真是黔驢技窮,圖窮匕首見了。真理何在?正義何在呀?看來你是不識抬舉識時務?。∥揖捅梢暷切┮泄僬虅?、仗勢欺人的卑劣行徑。
韓熙光不無憤慨。
降為副組長,殷顯文認為是丟了面子、掉了身價,減了權(quán)力,損了利益,大為惱火。為了能聘上高工,又不得不忍氣吞聲收回辭呈。心中憤懣,恨恨哪可論。哪肯偃旗息鼓、善罷甘休。評升高工之后便揚言要告錢述宗無緣無故罷了他組長之職。告雖未告,從此心里結(jié)了疙瘩,耿耿于懷。不管有理無理,時時處處向他的老師錢述宗發(fā)難,事事刁難。
此后數(shù)年間師生二人遇事必爭,說話便吵,雞毛蒜皮也要爭吵個不亦樂乎。錢述宗將他弄來是望他成為自己的膀臂,不想股肱之臣卻成了冤家對頭。也是怨氣沖天,由器重、鐘愛轉(zhuǎn)為冷漠、厭惡,避之唯恐不及,師生之誼不復存在,真正的反目成仇。
新官上任三把火,副組長上任也須燒出幾把火來顯示顯示權(quán)勢和威風。舒禮銀被提升為第二副組長后,逐一找每個組員談話,征求意見和建議,尋求強組的終南捷徑,體現(xiàn)自己聯(lián)系群眾、一絲不茍的作風。欲將矛盾重重的一盤散沙收攏聚合起來,形成核心,結(jié)成力量打出去,打翻身仗,改變本組面貌。
舒禮銀逐一與全體組員談話之后,又將全組的儀器儀表及設備都檢查核對一遍,正常的和帶病的,在誰的名下都記錄在簿。一年多后,室里對二組和五組再次作調(diào)整。舒禮銀又對全組儀器儀表進行核對,這日全組會上。
請大家靜一靜,不要言聲,我有件事跟大家說一下。就是請大家檢查一下,將自己身邊所有的磁盤都清點一下,包括從別人那里拿的。目的是查查我們的家底及使用情況,請大家報一下數(shù)目。
舒禮銀言后眾人便翻抽屜。
我沒有。
朱春培沒有翻就大聲說沒有。
我也沒有,茍興旺緊跟朱春培報說沒有。
我有三張,
我有五張。眾人哪里肯仔細翻尋,胡亂拉開抽屜,扒拉幾下,隨便報個數(shù)?;蜓匀龔?、五張,或言沒有。舒禮銀見大家不重視,不認真,敷衍自己,心里不舒服,臉上有些不悅,隨對殷顯文道:
你是第一副組長,是大副,帶個頭,做個榜樣,你有多少磁盤?
殷顯文對這“副”字耿耿于懷,心里不痛快。見舒禮銀問自己,聽到這“副”字,便沒好氣。
我不知道,我沒有閑夫去整理不值幾分錢的瑣碎東西。
舒禮銀臉上下不來,心中不悅。
查查磁盤數(shù)是與杜主任和你商量過的,現(xiàn)在又不支持,這是什么意思啊?
不是不支持你,是我今天確實沒有空,待以后有時間整理好了,查清了再告訴你,今天沒有空。
我們組賬上磁盤的數(shù)量相當大,可統(tǒng)計報上來的數(shù)字卻又少得可憐、寥寥無幾,差如此許多,怎么個說法。
差如此許多與我什么相干?你去查賬,核定每個人領了多少不就得啦。
就是核定了還差很多,才讓大家報數(shù)的呢,有些是組里領來發(fā)給大家的,沒有賬可查的。
那就去翻翻每個人的抽屜。
你這是什么話?簡直不象話,有意見你就直說。
韓熙光本于自己的座位上看書,見大副、二副頂撞起來,杜基常一聲不吭,愛說的胡秋萍也沉默不語。隨放下書,對舒禮銀道:
你所說的磁盤,上次組里發(fā)給我的還在抽屜里放著,至今未用。二位組長何必為這事爭執(zhí)?我想磁盤容易損壞,是消耗品。我們組人員最近進出流動性較大,有的拿幾張也未登記。因為不值幾何,誰都不留心在意。你如今查查登記登記是可以的,做到心中有數(shù)也應該。只是要一清二楚就難了,做到進出平衡幾乎不可能,似也無此必要。有些領來就不合格,是廢品,多扔掉了。
可差額太大,又如何交待?
我剛說過,磁盤是消耗品,我組人員流動性大,差額自然也就大。離開的人是不會也不必要將所領磁盤交還的。你總不能如大副所說去翻每個人的抽屜??v然翻也翻不出什么名堂,卻必然翻出是非不安寧來。當然也不能由組里去買幾盒來補缺填空,只需照數(shù)消賬就是。其他組、其他室領的比我們還多,也不見他們再登記,或不讓再領的,還不是都消了賬。凡是消耗品,除黃金白銀等要查器材處的進出賬目,還要查領取者的用途去向及數(shù)量是否相符外。磁盤和導線、一般的元器件一樣,所里是只查器材處的進出大賬,而不查各班組及個人的賬目,除非是發(fā)現(xiàn)了漏洞和問題。所以你又何必那么認真,弄到一個不差呢?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必要的。這磁盤雖非雞毛蒜皮,卻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重要物品,二位為此爭得面紅耳赤,傷了和氣倒是很不值的。
經(jīng)韓熙光這么一說,二人不再爭執(zhí),舒禮銀也不再查磁盤數(shù)量。
韓熙光與舒禮銀同屆,與殷顯文同歲,資歷相差不多,當時與二人都沒有陳見和隔閡,所以說得了這個話,再往后一年半載也就說不動了。
爭執(zhí)停歇后便也散了,郎玉海問殷顯文。
你的試驗臺及其上的儀器設備可否借我一用?
你要使用我敢不從命嗎?何言借,更何況是同組的呢。
大副真夠朋友,不過我也是為組里干活,為組里服務。
你就是干私活,我也任憑你用。
那太好了,我還真有點子私活需要用你的試驗儀器,到時候你可不要說話不算數(shù)吆。
不會的,不會的,絕對不會,任憑你用,決不食言。
夠朋友!
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子么,也望你記著點。
今后若有用得著處,只需言一聲,絕無不助不幫之理。
好,今天又交得一個兩肋插刀的知己朋友,多一條路徑。相幫相扶,攜手共進,事業(yè)有望矣。
聽到這里,韓熙光禁不住來。
殷先生及尊夫人所交朋友多多,多是才華橫溢之士、身懷絕技之人,個個力能撼山扛鼎、能攻關,又都忠信誠義,豁達大度。如今你們關系四通八達,條條康莊,沿途援手如云。故而閣下是事事通順、前程萬里??!哪象我們行走在崇山峻嶺、懸崖峭壁間的羊腸道上,險關重重,要隘疊疊,險象環(huán)生,援手縮手。雖不至于途窮而哭,也落得望關興嘆、碰壁止步、失意而返??!
你真是哪壺不開提那壺,使人難堪。
非是我愛提這不開之壺,閣下交著了諍友摯友,出門可以找朋友,靠朋友,事業(yè)興旺發(fā)達。我交著了忘恩負義之友,處處受阻,事事碰壁。方知有兩肋插刀的朋友,也有背后捅刀的朋友,有添磚加瓦的朋友,也有拆臺挖墻腳的朋友,落井下石的朋友,還……。
別別別,別說這些,別說這些,說這些,三年不食也不會餓的。
那到省了不少糧食,節(jié)約了不少資金。
當是時,胡、杜、朱、茍只隔著幾排桌子,默默聽著。
早在組重新調(diào)整之前,六十平米的一二二一房間裝進了九個人辦公,擠不甚擠,卻喧鬧得慌。韓熙光便悄悄地到六八二仿真試驗室工作學習。兩三個星期后被殷顯文發(fā)現(xiàn)并跟蹤而至。
哈,老朋友,你倒會找地方啊,一個人貓在這里工作學習。這是什么所在?這么寬暢敞亮,又這么幽靜,一點干擾也沒有!
噢,這是六八二仿真試驗室,試驗做完了就空閑在這里。一二二一太鬧騰,我是這個試驗室的管理者之一,就到這里來了。
殷顯文隨后也來此辦公,起初他只能跟在韓熙光后面或是韓熙光在里面時才能進來。韓熙光告訴他杜基常那里有鑰匙,他去討要了過來。后來他又將匡全正帶了進來,匡全正自己去配了鑰匙。
基地項目干不了,“北絕”廠的合同又沒有簽下來,正為尋找項目而絞盡腦汁之際,殷顯文這天在二號樓一00八試驗室看到趴著的為《六八二工程》做仿真試驗的試驗臺,問韓熙光。
這是個什么臺子,干什么用的?怎么回事?
這就是給《六八二工程》做仿真試驗的試驗臺呀!與錢述宗從德國引進的那個PQ臺原理相同,結(jié)構(gòu)和能相似,只是沒有那個大和精密,可靠性也差了些。做完試驗后就沒有再啟動過,趴在這兒幾年了,我是它的作管理人,現(xiàn)在只能給它除除灰塵了。
外部配置的儀器儀表怎么樣,還都好用嗎?
那些儀器儀表一開始就不怎么好用,做完試驗后,幾件重要的,關鍵的,如控制線路和數(shù)顯表等讓九室拿回去修理就再也沒有拿回來。試驗做完了,所以室里和組里也都沒有追究。
殷顯文眼睛一亮,計上心來。
現(xiàn)在能不能啟動?
控制柜里的驅(qū)動電路、控制線路盒等被九室拿去修理沒有拿回來。所以試驗做完之后就沒有通過電,做試驗時就經(jīng)常翻車停擺。不過,其機械主體框架和軸承加工精良、精密、精度很高,導電環(huán)用的是黃金片。你別看它挺大個兒,摩擦力矩非常之小,吹口氣,它就能搖擺不定。各軸的驅(qū)動電機和感應同步器也都很精密,沒有出過問題。主要問題是驅(qū)動電路和控制系統(tǒng)不穩(wěn)定,顯示儀表也不穩(wěn)定。
我想將它改造成可以繼續(xù)為各型號做仿真試驗的臺子。
你想將這只沒用的老母雞變成會下蛋的鴨,能行嗎?它可是個先天不足的個臺子。
你不是說它機械結(jié)構(gòu)相當精密嗎?主要欠缺在驅(qū)動電路和控制系統(tǒng)方面嘛?那我們給它重做一套驅(qū)動控制系統(tǒng)不就行了。
能行嗎?就我們這幾個人!
能行,力量不夠,搞點兒外協(xié),準行?,F(xiàn)在我們手上半個軍品項目也沒有,《北絕》廠的合同沒有簽下來,民品也沒有項目,不想辦法日子不好過?。∥覀儗⑦@臺子改造成能為一些型號做仿真試驗的臺子,不就有事可做了。我們就稱它為“二號仿真試驗臺”,引進的那個PQ臺為“一號仿真試驗臺”,簡稱“PQ臺”和“二號臺”。
和韓熙光說完,殷顯文立即就去找錢述宗。
我們手上半個軍品也沒有,民品也沒有找到項目,日子不好過。我想將那二號試驗臺改造成可以為一些型號做仿真試驗的臺子。
二號臺,什么二號臺?哪個二號臺?
就是二號樓一00八房間那個給《六八二工程》做仿真試驗的臺子??!
那臺子是個好的,你改造它干什么啊。
好什么呀,韓熙光說它先天不足,現(xiàn)在外部配制七零八落的,一個好用的也沒有。
那你還改造它干什么?
韓熙光說它的機械主體結(jié)構(gòu)很好,加工精良、精度很高,摩擦力矩極小,只是驅(qū)動電路和控制系統(tǒng)不行。我們重新搞一套驅(qū)動電路和控制系統(tǒng),采用計算機新技術,將它改造升級為可為某些型號做仿真試驗的臺子不是一舉幾嘛?
錢述宗學業(yè)原就不深、不扎實,又醉心于綜述和出國考察,更是不進則退。那年做試驗時他很少踏進一00八試驗室,哪知這試驗的艱辛和臺子有?。恳箫@文提出改造再利用,如何拿主意?
那能成嗎?別折騰了,等過段時間給你們找個項目干干,你們自己也去找找民品項目。
殷顯文哪里等得錢述宗的空口許諾,便施展其游說的嘴巴,纏住錢述宗不放,與其軟磨硬泡起來。
你看,我們那一攤子三個人,既沒有軍品,也沒有民品,閑著沒有事干。而那二號臺,那么好個臺子,現(xiàn)在再加工要上百萬,卻又趴在那兒白占地方。改造它,我們幾個有事干。改造好了,派上用場,為各型號做試驗、做貢獻,是一舉幾得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錢述宗腦袋中一片空白,心中一片漆黑,完全沒有底。
你做過論證了沒有?能成嗎?
殷顯文被問住了,他只是個想法,卻沒有論證,眨眨眼。
只要那機械主體結(jié)構(gòu)是好的,驅(qū)動電機和感應同步器是好的,只是換一個驅(qū)動電路和控制系統(tǒng),改用數(shù)字控制,就不需要什么論證,以前能實現(xiàn)的能就一定能實現(xiàn),以前未能實現(xiàn)的設計能也一定能實現(xiàn),以前沒有達到的設計指標也有可能達到。驅(qū)動電機也可以換更加精密的。
錢述宗沒有答應,也沒有完全否定。
你提出的這問題太突然,是老革命遇到新問題,我覺得有點懸,我們需要研究研究,研究以后再告訴你行不行,你先回去。
在中國,研究研究往往是上級推辭下級建議和申請、請求的托詞。可殷顯文,錢述宗的得意門生卻顯出一般人所沒有、他自己也少見的韌勁,天花亂墜地一再鼓吹,日復一日地軟磨硬泡。
錢述宗將殷顯文弄到自己手下,原本是要他充當左膀右臂。誰知杜基常一攪,組長降為副組長,心懷怨氣?,F(xiàn)在連同手下兩個人是既無軍品任務,亦無民品項目,基本無所事事,心中確也有點欠疚之感。他終于動心,向所里提出改造“六八二工程試驗臺”的項目課題,簡稱“二號臺”。
時周大祥由副所長新升為所長,聽殷顯文述說后,覺得改造使試驗臺起死回生,花錢不多,用處不少不小。隨讓科技管理處研究論證、審批,同意撥款十二萬立項。由殷顯文負責對“二號臺”進行改造,采用計算機技術重造一套驅(qū)動控制和顯示系統(tǒng)。這使殷顯文的攤攤有所依托,夠他們干兩三年。
殷顯文決定自己干,他自己負責總體方案,韓熙光負責總體結(jié)構(gòu)及全部機械設計,匡全正負責電器電路,控制線路準備外協(xié)。后來白鳳芷加盟到殷顯文攤內(nèi),就將部分控制線路交給了她,她設計的幾塊板子正好派上用場。
韓熙光曾是這個試驗臺的使用和管理維護者,知道它先天不足、后天欠缺的毛病之所在。此時正閑得慌,期待著有點事做,故滿口答應殷顯文。
項目定下不久,殷顯文對韓熙光道:
現(xiàn)在這個項目申請下來了,你可以有事干了,你趕緊將總體設計拿出來。
行,你的總體方案一出來,我就動手設計總體結(jié)構(gòu)及全部零部件,正閑著沒有事干呢。
這個自然,過兩天,我將手頭的事忙完了就搞總體方案。
第十四回 殷顯文改造二號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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