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盜馬賊

    “你?！卑⒊绞制婀值乜粗骸霸谘芯渴裁?？”

    “其實，我向來很少為這些事情計算過。”

    “哦。”阿辰點頭：“沒關系，以后有我?guī)椭阌嬎恪！?br />
    見白婉瓊拿著那金錁子久久不肯松手，阿辰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伸指在她額心一彈：“怎么？很舍不得？等到了東元，我給你一大堆?！?br />
    “那也要等到了東元再說?！?br />
    把金錁子收進懷里，白婉瓊邁步朝前走去。

    一路行來，兩旁俱是斷垣殘壁，破破爛爛的瓦房，還有衣衫襤褸的小孩子。

    看到如斯凄涼景象，阿辰不由嘆了口氣。

    “你有什么話要說嗎？”白婉瓊細瞅他一眼。

    “若我能得主天下，定不再讓世間有饑寒之民?！?br />
    “哦？”白婉瓊揚起眉梢，頗覺異樣：“沒想到你竟然有如此懷，可真是難得。”

    “到那時，我一定封你為后。”他言辭鑿鑿，仿佛已然是稱雄天下之帝王。

    白婉瓊想笑。

    卻笑不出來。

    分明他此刻一身簡單衣衫，卻流出無窮帝王之慨，仿佛不管從他口中說出任何的話語，都會實現(xiàn)。

    “你看那里。”白婉瓊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樣很新奇的東西，抬手朝前一指。

    阿辰舉目望去，隨即驚喜地叫起來：“馬！我們有馬可以了！”

    “對啊。”白婉瓊連連點頭。

    阿辰拉著她的手就朝前面奔去，到得近前，才發(fā)現(xiàn)那匹馬是拴在樹上的，樹下草叢里還躺著個人。

    這——

    “大哥?！卑⒊阶叩浇埃瑵M臉帶笑地喊了聲，對方卻半點反應都沒有。

    “大哥！”阿辰提高嗓音，對方還是紋絲不動。

    “不會……那個了吧？”白婉瓊吐吐，阿辰也有些遲疑，思索片刻對她道：“把你懷里的金錁子給我個?！?br />
    她掏出金錁子遞給他，他拿在手里，走到男子跟前，彎腰輕輕地將金錁子放在他腳邊，這才轉頭去解拴馬索。

    孰料那馬十分機敏，隨即四蹄高揚，仰天長嘶。

    “馬兒?！卑⒊捷p輕地捋著馬兒的鬃毛：“好馬兒，我真是有急事，你若有靈，便成全我夫妻倆，將來運轉，必當重謝?！?br />
    白婉瓊在一旁聽著，暗暗覺得好笑——就算馬有靈，也只是頭牲畜，如何聽得懂人語？

    果然，馬兒并不買阿成的帳，反而蹦達得更加厲害，白婉瓊咧偷笑，正近前，忽聽一聲低哨，馬兒立即安靜下來。

    她和阿辰齊齊一愣，然后轉頭看向倚在樹根下小憩的男子，只見對方已經睜開了眼，雙手環(huán)，眼眸如星辰般熠熠閃爍。

    “當此亂世，還有這樣的偷馬賊，倒也真是稀奇。”

    “我不是偷！”阿辰面紅耳赤，當即爭辯道。

    “好好好?！睂Ψ綌[手：“不是偷，不是偷，那不知這位仁兄，準備做什么？”

    “我……”阿辰一張臉漲得血紅——他生來是這樣的個，縱然身處窘境，卻也不愿墜了自己的品格。

    “大哥?！卑淄癍偵锨?，朝著那男子款款下拜：“還請你見諒，我夫妻倆急著回家，苦無坐，只好借大哥的馬一用?！?br />
    “你有急事，怎知人家便沒有？”男子雙目炯炯地看著白婉瓊。

    白婉瓊無言可答，一時怔住，阿辰在一旁聽著可是氣壞了，將手里的繩索一丟，走回她身邊：“有什么了不起？這馬還你！”

    說完，他拉起她的手便走。

    沒行兩步，卻聽得一個聲音悠悠傳來：“這馬倒不是不能借給你們，不過我有個條件?！?br />
    “什么條件？”

    “我看兩位都不是普通人，將來或許有發(fā)達之時，所以，我要這位公子一諾。”

    “一諾？”阿辰眼里閃過幾許疑惑：“你要我答應你什么？”

    “現(xiàn)在還不知道?！蹦凶訛⑷灰恍Γ骸肮诱埩粝乱晃?，以作今日之證，這馬，還有這些銀子，便都給兩位了?！?br />
    天下間竟有這樣的美事？白婉瓊有些遲疑，但阿辰卻似乎是相信了，更何況，他也著急帶她回東元，不想路上再橫生枝節(jié)。

    在身上索半天，卻只有那只錦囊，阿辰把錦囊掏出來，拿在手里，猶疑良久。

    “這錦囊對你而言，很重要嗎？”她湊到他耳邊，壓低嗓音道。

    阿辰沒有言語，而是邁步朝那個男子走去，將錦囊遞給他：“這個，給你，倘若日后有什么需要，可往東元玉昆山佛音寺尋妙若禪師。”

    “好。”男子微笑點頭，非常坦然地收下錦囊，從懷中掏出只哨子，遞給阿辰：“你只要吹這個，小龍就會乖乖聽你的話，再會。”

    說完，他縱身躍上樹，轉瞬便沒了人影。

    “真是個怪人?！卑⒊铰柭柤?，走回白婉瓊身邊，拉起她的手：“走吧?！?br />
    他帶著她上了馬，一策馬韁，阿龍長嘶一聲，甩開四蹄飛馳。

    是日傍晚，他們便到了離龍華城三百里之遙的秦州。

    沐浴更衣后，白婉瓊站在窗前，抬頭望著空中冰浸月，心里難得地安寧下來。

    阿辰站在她身后，雙手繞過她的腰，交疊放在她的上，湊親她的臉頰：“若兒，能平平安安跟你在一起，真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也是。”伏在他懷里，吸著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淡淡衣香，白婉瓊由衷言道，然后抬頭看他：“阿辰，今天那個錦囊……”

    “那是我母親留下的?！?br />
    “什么？！”白婉瓊當即吃了一驚：“那對你很重要吧？怎么能隨便給人？”

    “沒關系?！卑⒊斤@得十分平靜：“那個人并非奸惡之徒，我相信他一定會去東元找我?！?br />
    “萬一?！卑淄癍傂闹袇s仍然很是忐忑不安：“倘若他將來沒有任何事想求你，那便如何是好？”

    “也沒關系?！卑⒊捷p輕地摩娑著她的頭發(fā)，口親昵：“母親若知道，我能用她的東西，換回一個如此漂亮賢淑的兒媳，高興都來不及呢，怎么會計較？”

    “你的母親……”白婉瓊不由微微有些失神，是怎樣一個女子，才能生下阿辰這樣的兒子呢？

    “怎么了？”他低頭看她，雙眸晶亮：“在想什么？”

    “嗯?！卑淄癍倹]再言語，只是抱緊他，生怕這一刻的幸福被突如其來的波瀾所顛覆。

    “你一定累了吧？”他摟緊她的腰：“去歇息吧?！?br />
    “阿辰?！卑淄癍傰谄鹉_尖，親他的臉頰：“我們會成親的，對不對？”

    “怎么？”阿辰眼里有了笑意：“小丫頭急著準備嫁給我？”

    “你——”白婉瓊不紅了臉，心里卻是甜滋滋的，就像有溫暖的泉水漫過。

    “放心，等到了東元，我讓他們立即辦婚禮?！?br />
    “嗯?！卑淄癍倹]再言語，抱緊他的腰。

    燭火斜斜地照過來，在窗紙上留下兩抹淡淡的影子。

    “睡吧，明天早起還要趕路呢?！?br />
    他柔聲哄她，不愿她再為別的事心擔憂。

    夜間躺在上，白婉瓊卻瞪著眼難以成眠，阿辰就在她身邊，可她卻仍然感覺心中某個角落是空蕩蕩的。

    從不諳世事，天真活潑的白家千金，到帝王宮嬪，再到冷宮婢，帝王后妃，之民……她這一生雖然短暫，卻似乎活得很是精彩紛呈。

    卻。

    從來不曾愛過。

    世宗是她生命里第一個男人，可她對他只有敬畏。

    高宗生貪好女，雖然年紀輕輕，卻宮妃眾多，對她不過是玩娛之興。

    而阿辰……才是她命里的人。

    想到這里，白婉瓊不朝他身邊又靠了靠，只想汲取他的溫暖。

    如此愁思百結許久，白婉瓊方才睡去，醒來時天光已然大亮。

    白婉瓊驀地坐起身來，才驚覺屋子里竟空無一人。

    下穿好衣衫，她正打算出門，房門卻吱呀一聲開了，阿辰走進來，手里還拿著個油紙包。

    “給你?！?br />
    白婉瓊接過來打開一看，里面放著的，竟然是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

    “你買的？”白婉瓊不地咽了口唾沫。

    “嗯，你趕緊趁熱吃?！?br />
    “你呢？你有沒有吃過？”

    “我，我在樓下吃過了。”

    “哦?！卑淄癍傸c頭，拿起一個肉包子咬了口，然后遞給阿辰：“我吃過了，現(xiàn)在你吃。”

    “瞧你這小樣。”阿辰抬手她的鼻頭，接過包子塞進嘴里。

    就這樣，他們倆一個吃，一個喂，很快把油紙包里的包子全咽下肚去。

    “真舒服?！迸呐淖约簣A滾滾的肚子，她長長地吁口氣。

    “是不是很久沒有吃到一頓飽飯了？”

    白婉瓊緘默。

    “來。”他把她抱過去，眼里難掩傷痛：“從此以后我會好好地保護你，想吃什么，就給你吃什么，想喝什么，就給你喝什么，把你養(yǎng)得白白胖胖，好嗎？”

    “好?！卑淄癍偟皖^，眼里卻泛起瑩光——從小到大，除了父親、母親和娘外，再沒有人對她如此體貼。

    “再休息一天，我們就上路，兩天之后，就可以回到赫都了?！?br />
    “赫都？”白婉瓊的眼里閃過幾絲好奇：“那是……”

    “是東元的都城?！卑⒊窖劾餄M是笑意：“也是我的家，以后，還是你的家。”

    “我的家？”白婉瓊低聲喃喃，腦海里忽然浮出父親的影子，那時他笑說會替我尋一門好新事，結果卻……

    “怎么了？”阿辰抬起她的下頜：“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我想我爹了?！卑淄癍偛患偎妓鞯氐馈?br />
    “想你爹？”阿辰先是一愣，接著道：“說起來，我還未曾去拜見岳父大人呢，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現(xiàn)在在何處。”

    “我爹。”白婉瓊咬著，許久：“他，已經死了。”

    “死了？”阿辰低呼：“怎么死的？”

    “這件事，說起來話長，等到了東元，我再慢慢地告訴你，對了阿辰，下面的鋪子多不多？咱們買起東西吧。”

    “好。”阿辰點頭：“那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很快回來?！?br />
    他的動作果然很快，只半個時辰便又回到客棧里，手里拿著一大包東西，白婉瓊接過來打開看時，卻發(fā)現(xiàn)泰半都是女子所用之物，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怎么全買了這些回來，難道你自己不用嗎？”

    “沒關系?！彼种鞊u頭，出白白的牙齒：“我只要兩套簡單衣衫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