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月色正好,花園內(nèi)涼亭內(nèi),端坐著兩名俊彥的男子。一個冷若寒玉,眉心朱砂妖異,容貌魅惑無邊。一個眸色傲嬌,一身的凌厲無比。
不遠(yuǎn)處的圓弧狀帷帳后頭,躺著昏迷不醒的榮彥晞。
帷幔是薄薄的一層絳紫色月影紗,清晰可見里頭的女子,容顏五官在燭光下格外耀眼。
精致的妝容,發(fā)髻輕挽,上頭簪一枚東珠點翠的赤金簪子,綴著五彩霞光的寶石。長長的流蘇穿上好的白玉珠子,垂落在肩頭。青絲垂下,發(fā)髻中夾雜著幾縷墜老坑翠玉的綹子,燭光下綻放著迷人的碧光。
素白色的廣袖繡薔薇流仙裙,衣襟和袖口上皆用上等的蘇繡絹出精致的流云暗紋,外頭一見絳紫色的浮云紗衣,與帷幔交相輝映。
一眼望去,只能看見她精致的側(cè)臉,因均勻呼吸而起伏的胸口,白若蔥根的修長玉手交叉置于腹部。熟睡的女子宛若畫中跳出來的,美得教人窒息。
秦風(fēng)幕目光森冷的掠過跟前的邢昂,眼神帶著凌厲的銳光,像鋒芒畢露的劍,隨時都能將眼前的一切撕碎。就連一貫桀驁的邢昂,被秦風(fēng)幕的眼神一掃,頓時有種如芒在背的冷冽,“這便是左相府的待客之道?”
“不覺得她留在左相府遠(yuǎn)勝過留在聚賢莊嗎?”邢昂抿一口香茗,精致的大理石桌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色香味俱全果品。
“若你覺得光耀照人便是她所期盼的,未免太小看了她。”秦風(fēng)幕緩下原有的冷冽,眉心的朱紅在燭火中跳躍,閃爍著迫人的血色。
他的神色轉(zhuǎn)變之快,連邢昂都有些詫異。
按捺不動,邢昂冷了冷眉心,“你這話什么意思?”
“這話給無痕相問,楊少主如此煞費苦心擒我的人,到底意欲何為?”秦風(fēng)幕不動聲色的喝茶,晦暗不明的眸色宛若黎明前的黑暗,有著讓人無法捉摸的深淵。
秦風(fēng)幕的眼睛好似能貫穿一切,那種如鷹隼般的凌厲,卻有著惡魔般的嗜血之冷。只消稍稍凝眉,便能攝魂去魄。似乎天地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動搖他的寧靜,他便坐在這里,視天下一切為無物。
如此鎮(zhèn)定從容,讓邢昂自以為得逞的擾心計劃宣告破滅。他以為將榮彥晞放在一側(cè),就能讓秦風(fēng)幕亂了心神,沒想到適得其反,亂的反倒是自己的手腳。
是她在秦風(fēng)幕心目中的分量不夠,高估了榮彥晞的作用?還是太低估了秦風(fēng)幕的自制能力?
可是不久之前他分明看到秦風(fēng)幕與榮彥晞繾綣執(zhí)手的模樣,那種就算覆滅整個聚賢莊也要保住榮彥晞的凌然之氣,難道是假的?
到底問題的關(guān)竅在哪里?
察覺到邢昂的凝神,秦風(fēng)幕依舊是漫不經(jīng)心的品茶,風(fēng)淡風(fēng)清的面龐卻凝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深不可測。
織云一怔,剛要吭聲,卻見秦風(fēng)幕的眼角陡然掠過一絲冷冽殺氣。
四周都是神箭手,動輒即死。
這是傳音入密的功夫,織云心頭一顫,隨即不動聲色的回到秦風(fēng)幕的身后,雙手死死握住秦風(fēng)幕的椅背。
織云知道,不能輕易環(huán)顧四周,既然秦風(fēng)幕說有埋伏,定然會有致命殺機。
心下沉了沉,織云隨時準(zhǔn)備跟秦風(fēng)幕一起動手。
“聽說你很得右相的賞識?!毙习航K于切入正題,“聚賢莊如今也歸順了右相府?!?br />
“少主知道得如此清秦,又何必多此一問?”秦風(fēng)幕帶著幾分冷蔑。
“你!”邢昂冷然,“若本少主讓你歸順左相府呢?”
邢昂點點頭,榮彥晞也才想起自己要回藥鋪先跟姐姐報個平安,順便告別,這些日子多虧了他們一家人的照顧,她是不會忘記他們的,而且必要的時候,她還很需要楊蕓和青兒的幫忙。
此次出宮,最主要的就是前往云南,邢昂讓榮彥晞和容若一同前往,容若想起了羽睫,卻又不敢直言,后宮妃子隨意出宮可是大罪,他不愿她受罪。
前往英雄樓探望羽睫,顧貞觀說,羽睫昨天已經(jīng)被人接走了,隨后還遞上了一封羽睫親筆所寫的告別信。
容若急匆匆的打開,上面寫著:與君分道,請君莫憂。
羽睫讓容若不要擔(dān)憂,容若猜想,或許是萬欣派人來接她回宮了吧,畢竟她還是堂堂大清朝的淑妃娘娘呀。
顧貞觀也要啟程回蘇州了,容若送走了他,便向榮彥晞那邊行去,今日她在許家醫(yī)館向她的義姐辭行,眾人都會去的。
“妹妹此行要多多注意身子才是。”
榮彥晞挽住楊蕓的手臂,有些沮喪:“我舍不得姐姐?!?br />
“傻瓜,有時候想想就好,姐姐可不愿多占用你的腦袋瓜子?!闭f著笑了起來:“你要好好珍惜身邊的人哦?!?br />
榮彥晞偷看了邢昂一眼,他正遇秋玲暗送秋波,沒功夫理會自己呢。
“二小姐,沒想到你居然認(rèn)識這么有錢的人,以后可不能忘了咱們呀?”青兒拍拍榮彥晞的肩膀說道。
“不如你們陪我去京城吧?!睒s彥晞復(fù)又拉起了青兒的手:“在這兒,我都沒有什么親人,雖有阿瑪,可是他是男的,跟我也沒有什么共同話題?!?br />
越講越傷心,反倒是邢昂率先開了口:“表嫂你也別為難你的義姐了,這兒是她的家,你可不能散了人家的家庭,我已經(jīng)備好了一份厚禮,走后,就會有人過來,多些大家對榮彥晞的照顧了?!?br />
“黃公子太客氣了?!痹S氏公子拱手。
“時日不早了,我們也該啟程了。”秋玲問:“容若呢?”
“二姑爺一早就出門了,現(xiàn)在還沒回來呢?!鼻鄡褐v。
邢昂正準(zhǔn)備開口,容若已經(jīng)踏進(jìn)了藥鋪:“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闭f著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了梁九功,又道:“早早的去給榮彥晞買吃的,不想還是誤了行程,抱歉?!边€好自己早有準(zhǔn)備。
吃的?榮彥晞大悅:“是什么吃的?”
容若笑著走了過去,摟住榮彥晞的雙肩:“自然是你最愛吃的綠豆糕呀?!?br />
“呀,容若你真好?!睒s彥晞有些忘乎所以,她興奮的忘了身旁還站著邢昂。
楊蕓點點頭,她道:“妹夫一路上可得多費心了。”
話中話,只有榮彥晞沒聽懂,容若點頭回應(yīng):“姐姐放心,容若這一路定會拼死保護(hù)榮彥晞的。”
邢昂聽著這話,心中百感交集,不容大伙兒再依依惜別,他已經(jīng)下了命名,即刻出發(fā)。
容若知道,在邢昂心中,即使是忘了一切,榮彥晞也是會一輩子都印在他的心里,而宜蘭,永遠(yuǎn)也不會成為他的唯一。
楊蕓等人,送著榮彥晞等人出了藥鋪的大門,見他們上了馬車離去,心中依然有些不舍,畢竟這些日子,她是真的將她當(dāng)成了妹妹。
當(dāng)馬車遠(yuǎn)去,化為黑點消失,一干人等到了藥鋪門口,領(lǐng)頭人道:“許氏一家接旨!”
馬車一路顛簸,過了好幾日才到湘南地區(qū)。
榮彥晞不舒服,一路的暈車,犯困,自己還不知道有了身孕的她,對于自己坐不得古代馬車而感到十分的郁悶。
而對身邊照顧自己到無微不至的三個人,她也一絲沒有察覺出不妥。
容若分析過了,這件事情還是暫時瞞著榮彥晞比較好,否則,就像她這樣少一根筋的人,一定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的。
為了能讓榮彥晞在去云南的路途中舒服一些,邢昂已經(jīng)讓梁九功放慢了車速,只怕,依照這樣下去,三月初八之前,他們是回不了京城了。
在最好的客棧安頓了下來,梁九功便領(lǐng)著一人來到了他們身邊。
一名男子拱手上前,他道:“皇上,揆敘已經(jīng)將您交代的事情辦妥了。”
邢昂欣喜的起身,拍了拍男子的肩頭:“辛苦了?!?br />
榮彥晞上下打量了這名男子,眉清目秀的,倒是和納蘭容若有幾分相像。
“榮彥晞,你來認(rèn)認(rèn),他是誰?”邢昂拉攏正在一旁犯嘀咕的女子,向她發(fā)問。
“我怎么會認(rèn)得出來呀?!睒s彥晞翻白眼,她又不是神仙。
秋玲和邢昂同笑,容若卻在一旁臉色不是很好看。
“揆敘見過嫂嫂。”
嫂嫂?榮彥晞指指自己:“你是在叫我嗎?”
“正是?!鞭駭⒂终f:“嫂嫂沒見過我,我與三弟,還有額娘住在盛京,三弟已經(jīng)護(hù)送額娘回京了,而我也趕來此處護(hù)駕?!?br />
哦,照這樣算起來,自己還真的是他的嫂嫂。
“原來你也是我阿瑪?shù)膬鹤友??!睒s彥晞訕訕的笑著。
“是,我也是阿瑪?shù)膬鹤?,納蘭揆敘。”
榮彥晞后來才知道,原來明珠是有三個兒子的,容若是長子,次子就是今日所見到的揆敘,他口中的三弟是最小的兒子,叫做揆方。
明珠也不是喪妻、離婚,他一直就有個妻子在盛京,他們本來很是恩愛,可是夫妻之間出現(xiàn)了一些矛盾,一鬧就是十幾年,難怪容若成親的時候,她這個做額娘的人都沒有回家呢。
想想容若也是身世可憐,跟自己差不多,從小就只有父親,沒有母親,或許這就叫做同命相連吧。
邢昂見榮彥晞望著容若,眼中盡顯柔情,輕咳了幾聲,又問揆敘:“聽說你早就到了湘南,遲遲沒有回京,是何緣故?”
“回皇上,此事說來奇怪?!鞭駭⒌溃骸跋婺衔鬟?,有一個靠山的村落,村中的人一夜之間,全部喪命?!?
第二十四章關(guān)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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