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亂世飄離

    低頭看去，侍墨滿身是血倒臥于地，臺上還有數(shù)名黑衣人，不過眨眼間的夫消失得干干凈凈，就像任何事都沒有發(fā)生過。

    再落下地面，已然身處一座營中，四周全是執(zhí)戈而立的士兵，個個面肅然。

    “進去！”一個黑衣人伸腿踹了她一腳，她向前撲倒，跌入一座寬闊的大帳內(nèi)。

    “沒有抓到韓景良？”

    “齊稟元帥，沒有，在夢河城中，只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子，據(jù)說，是韓景良的夫人?！?br />
    “韓景良的夫人？”坐在正中主位上的男子顯然有些懷疑：“可是，據(jù)本帥所知，韓景良未曾大婚?！?br />
    “屬下不知。”

    “也罷，既然已經(jīng)抓來，不妨試試?！蹦凶诱f完，沉聲命令道：“且抬起頭來，讓本帥好好瞧瞧！”

    白婉瓊恍若未聞，仍舊低垂著頭。

    男子冷哼一聲：“還有些脾氣，來人，把她的頭抬起來。”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從旁側(cè)伸來，強行將白婉瓊的頭抬起。

    四目相對，白婉瓊只看見一雙獵鷹似的眼，面容陰戾。

    “想不到，韓景良這小子，居然如此有福。”男子嘖嘖兩聲：“倒算得上傾國傾城，美人兒，本帥問你，叫什么名字？”

    白婉瓊沉默。

    后面一腳踢來，恰好踹在她的脊梁骨上，白婉瓊伏倒在地，卻聽叮地一聲，卻是金簪恰好掉在手邊。

    看著那銳利的簪尖，白婉瓊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當銳利簪尖對準那元帥的喉嚨時，對方仍然未能回過神來，不單他沒有想到，就連白婉瓊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如此強悍的爆發(fā)力。

    “你——”他驚愕瞪大雙眼，呆呆地看著她。

    “放我走。”白婉瓊目光冷沉，一字一句地道。

    他吃驚地看著她。

    “放我走。”白婉瓊將簪尖刺進他的。

    “好?！彼K于點頭。

    “給我一匹快馬，另外，我要和你做筆交易。”

    “好?！?br />
    一個體格健壯的男子，卻被白婉瓊制得服服帖帖。

    白婉瓊是穿著一身男子鎧甲走出營帳的，躍上馬背，她一聲長喝，馬兒立即四蹄高揚，朝前方奔去。

    沒有想到，完全地沒有想到，她竟然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從千萬馬中困。

    “殺了他！”后面喊聲震天，有不少人馬尾隨而至，在她后方呈扇形分散開來，個個手拿長弓，指著她的后背，但她卻絲毫不以為意，只是縱馬狂奔，箭矢如雨，紛紛激而至，釘了一地。

    但白婉瓊還是成地擺了追兵，抑或不是成，只是——

    當她站在小上，回望那一段來時的路，仍然覺得心有余悸。

    真的是亂世。

    人心飄零。

    她白婉瓊，又是只身一人在這世間，那一刻她卻覺得內(nèi)心深處格外地安寧。

    轉(zhuǎn)頭看向赫都的方向，白婉瓊的心中服起幾許悲涼——阿辰，沒有了他的感情，可是她卻覺得，放下了什么，很多時候，放下也是一種解。

    放下，意味著離開，阿辰，婉瓊要離開你，去一個誰都沒有的地方，開始自己全新的生活。

    她喜歡那樣的生活。

    只是你……

    你會落寞嗎？

    還是回到那些歌舞升平的日子？你會開心嗎？

    倘若他們從未相見過，或許，你不必有太多的顧慮吧。

    “駕?！币宦曢L喝，白婉瓊打馬急速而去。

    不再是那個偎在男子懷中百媚千嬌，尋求愛的女子，或許白婉瓊，會有另一片天空。

    邱國營地。

    “將，廣威侯世子帶領(lǐng)數(shù)萬鐵，在帳外叫陣?！?br />
    “哦?！鼻駠鴮⒚匣㈦p眼微微瞇起，腦海里忽然閃現(xiàn)出適才那女子的面容，猶在震驚中未能回過神來，不管他怎么想，都沒有料到，那看似嬌弱的女子，居然有驚電載雷般的氣勢，那鬼魅的身影，以及口而出的話語，無不帶著一種刺刀般的尖刻。

    “我要跟你做筆交易……告訴韓景良，我在亂中，失蹤了?！?br />
    告訴韓景良，白婉瓊在亂中，失蹤了。

    “取本將的戰(zhàn)鎧來?！?br />
    “是。”士兵領(lǐng)命而去，不多會兒，捧來一件戰(zhàn)鎧，孟虎接過，慢慢地穿上身，心下卻有幾分不確定。

    “將？”士兵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不由輕輕地喊了聲。

    “不用管。”孟虎擺手，拿起佩劍，慢慢地走了出去。

    他著馬從里走，雙眼微微瞇起，朝前方看去，但見寬闊的廣場上，一人昂然而立，后方兵卒齊齊列陣，旗幟鮮明，上寫一個斗大的“韓”字。

    如此英武的男子……

    只是略一思索，孟虎打馬上前，揚聲道：“你可是韓景良？”

    “是。”韓景良雙眸微瞇。

    “你領(lǐng)大來此，有何用意？”

    “一為將爾等逐出東元，二來，是為了我的愛妻。”

    當這兩個字從口中說出時，孟虎不知怎地，竟聽出種泣血的傷悲，他摁住劍柄的手，隨之一抖，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的情緒平復(fù)下來：“韓公子，你的心情本將理解，但本將有件事，也要告訴公子。”

    “什么？”

    “我確實命人，從夢河城中擄來一人，但不知道，是不是韓公子的妻子，另外，她，已經(jīng)離開了我營地。”

    “你胡說！”不待孟虎將話說完，韓景良便厲聲斥道：“她一介弱女，且人生地不熟，能去哪里？”

    “她是孤身弱女，可卻未必像公子想的那般嬌弱。”孟虎說完，抬起頭來：“本帥脖子上的這條疤痕，便是她刺傷的?！?br />
    韓景良定定地看著孟虎，半晌，確定他所言不假，心里反而更加焦急——在這兵荒馬亂的世界里，瓊兒能去哪里呢？

    “駕！”韓景良一聲暴喝，撥轉(zhuǎn)馬頭，率領(lǐng)大返回夢河城，才回到城中，他便急不可耐地往外沖。

    “世子?！笔虅σ粋€箭步踏出，將韓景良攔?。骸澳ツ睦?？”

    “本世子要去尋妻！”

    “世子，您應(yīng)該知道自己眼下重任在肩——倘若孟河城失守，皇上降罪下來，那——”

    “不是還有你們嗎？”韓景良眼里幾乎能噴出火來：“你們是做什么吃的？還非得本世子親自坐守？”

    “世子，就算您沒將夢河城的安危放在眼里，那您自己呢？”

    “沒有瓊兒，我做什么都沒心思?！表n景辰不假思索，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三十二個時辰，本世子離開侯府不過三十二個時辰，就發(fā)生了如此重大的變故，你們——”

    “小的知罪！”侍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是小的安排人手不力，給了敵人可趁之機。”

    韓景良嘆息，他何嘗不知道，白婉瓊的失蹤，和侍劍四人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可是他心里的焦躁，又有誰能明白？

    “世子，小的已經(jīng)派人出城尋找夫人，想來再過不久，就會有消息，請世子安心?！?br />
    “安心？你讓我……”想起那個纖弱的女子，韓景良心中就一陣難受，回想在夢河城中度過的這些日子，恍然竟如一夢。

    “我知道了?！表n景良擺手，令侍劍等人退下，然后走到桌邊，伸手摁住桌角。

    “阿辰，你會保護我的吧，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會保護我，是不是？”

    “阿辰，阿辰，阿辰……”

    “瓊兒！”韓景良忽然大吼一聲，低下頭砰砰往桌沿撞去。

    侍劍等人在外面聽見動靜，卻一動不敢動。

    直到整個人筋疲力竭，韓景良才倒在地，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夜黑沉，白婉瓊在茫?；脑霞柴Y，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想去哪里，想看到什么，想知道什么，但卻有一種奇怪的，灑的感覺。

    離阿辰的保護，她并不覺得恐懼，相反十分地輕松和自在——終于，她不需要看韓夫人的臉，不需要顧忌韓府中上等的揣測，不需要……

    抬頭看向前方，似乎見到一縷微光，白婉瓊心中一動，撥馬向前，跑出一段距離后，發(fā)現(xiàn)那是一座小小的茅屋，她心中一動，遂翻身躍下馬背，將馬拴在棵樹上，邁步走進房中。

    房里只有一張桌子，兩條凳子，坐著對母子。

    老婦人眼睛已經(jīng)瞎了，突然聽見人闖入，便轉(zhuǎn)頭道：“阿木，出什么事了？”

    “娘，是，是進來了一個兵狗子。”

    年輕男子看著白婉瓊，眼中滿是驚懼。

    “什么？”老婦人一聽怒火升騰，伸手從門邊抓起根木棒，就朝她劈頭蓋臉地打過來：“打死你這個兵痞子，打死你！”

    “大娘！”白婉瓊伸手擎住木棒：“我只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女子，這身衣服，是我撿來的?！?br />
    她一面說，一面將頭盔給摘了下來，青絲散落一肩。

    婦人和男子都驚呆了。

    “阿木，她說的，可是真的？”

    “是，娘，她確實是個……女人?！?br />
    老婦人警惕之心頓去，扔掉大棒：“這年頭，人命比紙，活在這世上，著實地不容易?！?br />
    老婦人一面說，眼里一面落下淚來。

    “老人家，這兒，就您和您兒子住嗎？”

    “以前，還有我的老頭子，和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老人說著，不悲從中來：“可是老頭子上山打柴的時候，摔下懸崖，死了，大兒子被抓了壯丁，小女兒，被一個山寨王給搶了?！?br />
    白婉瓊沉默。

    雖然從小就聽父親說，外面的世道很混亂，可她畢竟生于官宦之家，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對于人世間的悲涼，并不愿過多涉足。

    屋子里一時安靜下來，誰都不作聲。

    “咕。”白婉瓊的肚子忽然叫了一聲，這才想起來，自己打邱國營里出來，還未曾吃過東西。

    “姑娘，給你這個?！鼻嗄昴凶訉⒁粋€粗瓷碗推過來。

    白婉瓊定睛看時，里面裝著兩只木薯。

    若在從前，這樣的食物絕計是到不了她跟前的，但是現(xiàn)在，只能將就著吃些。

    白婉瓊拿起木薯，剝掉一小塊皮，眼角余光卻見青年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她手里的木薯。

    心中一動，白婉瓊將木薯還給他：“吃吧。”

    他遲疑地看了她一眼，臉顯得很困窘。

    “這樣，我們一人一半?！?br />
    白婉瓊說完，將木薯分作兩半，將其中一半遞給他，青年男子這才接過木薯，連皮都不剝，就塞進口胡亂嚼著，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