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水嗎?”白婉瓊看著他,微微淺笑:“我去給你倒一碗?!?br />
“不不不?!鼻嗄昴凶舆B連擺手:“不用了,我,我自己來?!?br />
他站起身,十分慌亂地往后退,凳子砰地一聲倒在地上。
白婉瓊坐在原處,看著他狼狽至極地退出去,目光繼而轉向桌上的燭火——現(xiàn)在阿辰,應該是得到她的消息了吧?他會怎樣呢?
是傷心絕,還是過一段時間,便將她忘之腦后?
“姑,姑娘……”男子的聲音怯怯響起:“您,您,您請喝水。”
她確實有些渴了,接過碗來一飲而盡,然后將空碗放在桌上:“天也晚了,你們先睡吧,我在這里靠靠。”
“姑娘?!币娝⒉辉趺唇橐猓凶诱f話也變得自然了些:“里面還有間屋子,您可以進去睡?!?br />
“可,大娘呢?”
“你要是不嫌老婆子臟,就和老婆子睡一張,二祥,你就在這屋里,好好地看著門兒,可千萬別把什么臟東西放進來。
“姑娘?!币娝⒉辉趺唇橐?,男子說話也變得自然了些:“里面還有間屋子,您可以進去睡。”
“可,大娘呢?”
“你要是不嫌老婆子臟,就和老婆子睡一張,二祥,你就在這屋里,好好地看著門兒,可千萬別把什么臟東西放進來。”
“噯。”二祥脆脆地答應著,走到墻角,拿起一根大木杠子,在門后,拍掉手上的灰,走回桌邊:“娘,我都弄好了,您放心吧?!?br />
“姑娘,來吧?!贝竽镞@才站起身,拄著拐杖朝里走,白婉瓊亦隨之站起,跟在她身后走進里屋。
屋子里一片漆黑,才入門,便聞到一股熏人的霉臭氣息,白婉瓊不皺起了眉頭。
“姑娘,這里簡陋,還請姑娘多擔待?!?br />
“沒事?!卑淄癍偽⑿u頭:“大娘您多想了。”
白婉瓊說完,側頭身子躺下,卻不長長地吸了口氣。
也不知道為什么,在這樣的地方,反倒能安然入睡,沒一會兒夫,白婉瓊便鼾然睡去。
醒來時已然天光大亮,白婉瓊走出屋子,卻見二祥手里拎著把斧子,正一下下劈柴,看著這樣的他,白婉瓊心中忽然充滿了感動。
“姑娘?!彼畔赂?,擦了把頭上的汗:“您起來了?我給您做飯去?!?br />
“不用?!卑淄癍倱u頭:“我去做飯。”
二祥還推辭,白婉瓊卻已經進了廚房,見廚房雖小,卻收拾得干凈齊整,顯見二祥也是個有心之人。
從前在府里,她從未親臨廚下,此時一看用具,心里倒也明白該怎么做,于是先拿了瓢淘米做飯,然后清洗菜蔬,下鍋炒菜,等飯菜上了桌,白婉瓊滿懷開心地去叫二祥和大良吃飯。
二祥看起來非常開心,拿起竹筷挾了一筷菜放進嘴里,細細地咀嚼著,隨即眉頭卻皺了起來。
“怎么了?不好吃嗎?”白婉瓊自己也挾了一筷,剛放進嘴里,便“呸”地一聲吐了出來:“這,這什么味道?”
“能吃,能吃?!贝竽飬s不管這些,挾起菜放進嘴里,大吃特吃,白婉瓊實在過意不去,放下碗筷,起身走了出去。
“姑娘?!倍楦鰜?,滿臉歉意:“不好意思,麻煩姑娘了?!?br />
“是我麻煩你們了?!卑淄癍偪纯此麄?,眼中滿是歉意:“真對不起?!?br />
“不不不?!倍閾u手:“我們這里,一向偏僻少有人來……”
“你一直,都帶著大娘住在這里嗎?”
“是。”二祥點頭:“我和我娘一直都住在這里。”
白婉瓊輕輕嘆口氣——亂世之中,人命飄零,今兒在東,明兒在丁,原是一件無可奈何之事。
“姑娘……也是無家可歸了嗎?”
“算是吧?!卑淄癍傸c頭——龍華城顯然是不能回去了,而赫都,她著實地不想回去。
“倘若姑娘無處可去,不如住在我家,好歹和我娘做個伴。”
“可是……”白婉瓊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我無謀生之能。”
“不打緊。”二祥卻絲毫不介意:“我上山砍些柴,再下河撈點魚,日子過得簡樸些,卻足以養(yǎng)活姑娘和我娘……姑娘若是愿意留在我們家,我,會把姑娘當成妹妹看的?!?br />
白婉瓊怔怔地看著他,實在想不到,在這亂世之中,居然有如此樸實之人。
“嗯?!卑淄癍傸c頭:“那就這樣吧,倘若你可以找到針織漿洗之類的活,我可以做的?!?br />
“好?!?br />
就這樣,白婉瓊在這戶樸實的人家住了下來,開始嶄新的生活,白天里她幫著二祥砍砍柴,幫大娘打掃屋子,偶爾做些漿洗的活,日子雖然清苦,但卻非常地充實。
那些刀光劍影的日子,突然離她好遙遠好遙遠。
時間一晃,便是三個月。
又是一年春天到了,里所有的花草樹木都活泛起來,樹枝上長著新鮮的芽,小鳥兒成群結隊地飛來飛去。
日暮時分,白婉瓊正燒火做飯,二祥忽然興沖沖地從外面跑進來,口中歡快地大喊道:“娘,娘,您看我捉到什么了?”
大娘拄著拐杖從屋里走出來,可惜什么都看不見,白婉瓊放下瓢從屋里出來,一眼瞧見二祥手里拎著只小小的果子貍。
“是果子貍?!?br />
“你認得?”聽她這樣說,二祥眼里滿是驚喜。
“嗯。”她點頭。
“從前我在城里看人賣過,一百兩銀子一只,小依,要是賣掉這只果子貍,我就能帶著你和娘離開這里,找一個更好的地方住下?!?br />
白婉瓊默然。
“你不知道?!倍槔^續(xù)說道:“昨日我看見山下煙塵滾滾,怕是這一帶很快要開戰(zhàn),我必須帶你們離開?!?br />
“好吧?!卑淄癍偨K于點頭:“不過越是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你還是早去早回,免惹禍端?!?br />
“好。”二祥點頭:“小依你在家好好地照顧娘,我去去就來?!?br />
“先在家里吃了飯再去吧。”
“好?!?br />
二祥尋了只籠子,將果子貍放進去,然后走進屋里,和大娘一起吃飯。
“二祥啊,你說你要進城?”
“是啊,娘?!?br />
“你凡事都要小心些,賣掉了趕緊回來,知道嗎?”
“祥兒知道?!?br />
這些日子以來,二祥和大娘都對白婉瓊照顧有加,白婉瓊告訴他們她叫小依,所有的親人都死于亂之中,她被一個好心人救下,孤身飄零至此。
對于她的話,他們從來都不曾懷疑過,二祥視她為妹,大娘視她為女,三個人居然在一個屋檐下,十分和諧地過起了生活。
對于上蒼這樣的安排,她心中著實存了數(shù)分感激,因而更加盡心盡力地服侍他們,將他們當成自己的親人。
吃過飯,白婉瓊送二祥出來,看著他背上竹簍子,邁開步朝山下走,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這才回到屋子里。
這一天過得特別地慢,吃過午晌,白婉瓊便幾數(shù)跑去山坳口,踮起腳尖朝遠處張望,可等來等去,始終沒有看到二祥。
天漸漸地黑了,白婉瓊邁著細碎的步子走回屋里。
大娘耳尖,早已聽見:“小依,你二祥哥回來了嗎?”
“沒有?!?br />
“什么?”大娘頓時著急起來:“天兒都這么晚了,二祥他怎么還不回來?”
“大娘您別著急,要不,我到山下去看看?”
“你一個姑娘家,怎能到處亂跑,倘若遇到壞人,那該怎么辦?”
“可是……”
大娘的臉上滿是焦急,但卻不曾催促于她,反而不停地安慰她。
和大娘捺著子,一直在家等,可是整整七天過去,二祥還是了無音訊。
大娘很快瘦了一圈,她于心不,這天早上剛吃過飯,便道:“大娘,我看我還是下山去瞧瞧吧,您放心,我可以穿上二祥哥的衣服,打扮成男子的模樣下山?!?br />
“這?!贝竽锖苁沁t疑:“這行嗎?”
“不管怎么樣,都得試試。”
“那好吧。”大娘終于點頭:“就按你說的去做。”
“只是大娘?!卑淄癍偪粗?,滿眼擔憂,老實說,她這一去,也難保家里不出什么事。
“你不擔心我,我一個老婆子,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哪還怕什么?倒是你和二祥……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大娘您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找到二祥哥的?!?br />
嘴上雖這么說,其實白婉瓊心里一點底都沒有——這是亂世,人命如草芥,在路上隨便遇上個草寇,就能一刀一劍把你給砍了,拋尸荒,實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是當著大娘的面,白婉瓊卻不得不這樣寬慰她。
服侍大娘吃完飯,又收拾好屋子,白婉瓊才動身出門,上那匹馬,朝山下而去。
白婉瓊一路打聽,方知離烏山最近的,是龍池邑,早些時她也曾聽二祥提過,知他一般都是去了龍池邑,因為只有在那里,貴重的貨物才能賣出好價錢。
龍池邑離烏山不算太遠,白婉瓊只用了兩個時辰,便奔至龍池邑,卻見城中人來人往,雖不說繁華似錦,倒也和平安寧,
跳下馬背,白婉瓊牽著韁繩一路慢慢地朝城里走去,目光掃過一家家店鋪——二祥是出來售賣果子貍的,那么去處無非是酒樓,或者是城里的富貴人家,仔細打聽,應該能知道些什么。
“你這個破落貨,一文不名還敢來賭!”
白婉瓊正愣神,旁邊一個人忽然踉踉蹌蹌奔出,一頭撞在她的身上。
白婉瓊側身一閃,未料對方卻攀住她的肩膀,沖她賊眉賊眼地笑:“我說兄弟,能不能借我點錢使使?”
白婉瓊向來厭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正拒絕,突然想起一件事:“要我借錢給你,可以,但你得幫我辦一件事?!?br />
“什么事?”
“我看你。”白婉瓊后退一步,站直:“在這龍池邑里應該有些人脈吧?”
對方先是一怔,然后伸手抓抓頭皮:“這你可是找對人了,這龍池邑中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沒有我孫八通不知道的事,不認識的人,就連那大興綢緞莊的老板在外養(yǎng)了幾個小老婆,睡了多少女人,我啊,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誰跟你說這個。”白婉瓊從懷里掏出錠金子,在他眼前一晃,孫八通的雙眼頓時亮了:“你想打聽什么,說。”
“我想知道,最近半個月里,有沒有一個年輕人,進城來賣過果子貍?”
“果子貍?”孫八通抬手搔著腦袋:“這可就難說了,果子貍雖說少見,但也不是沒有,再說龍池邑三面皆山,每座山里都產果子貍,時常有獵戶進城售賣……”
“我只問最近半個月!”
第二十九章 見錢眼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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